夜色静谧。
赵家厨房却亮着灯,沈玉楼在灯下忙碌。
先把面和起来,放在还有余温的锅里面,再盖上一层半湿的棉布发酵。
这个时机正是各种青菜大上市的季节,赵家厨房里面有不少的应季蔬菜。
沈玉楼从菜筐里面扒出两个萝卜,两棵大葱,又去地窖里面割了一块肉。
一些食材都准备就绪后,沈玉楼便开始剁馅。
怕动静太大再吵着人,沈玉楼还特意往砧板下面垫了两层抹布,这样出来的声音便不会太大。
等她将馅料拌好,锅里的面也发起来。
她将面团拿出来放在案板上面揉,面团里面的空气排得差不多了,再分上一个个拳头大小的面团,然后再用掌心按压成周边薄中间厚的面片。
前面二十来个包子,沈玉楼老老实实的往里面塞包子馅,猪肉萝卜大葱馅的。
等到一大碗包子馅都用完了,她就开始往包子里面包陆老夫人赏给她的珠玉首饰,还有那五个胖乎乎的小金锭子。
这些东西,她都提前用菜叶子包裹得严严实实,不必担心会污染到面食。
她要是直接将这些东西给赵四郎,赵四郎肯定不得要。
但她要是将这些东西都包在包子里面,赵四郎不知道包子里面的乾坤,就不会拒绝了。
他出远门,她做些口粮让他路上吃,她不信赵四郎还能跟她客气。
果然,第二天早上,看着沈玉楼递过的来一包干粮,赵四郎没犹豫便接过来挎在肩上,然后看着她眼前的黑眼圈,狐疑道:“你昨晚没睡好?”
岂止是没睡好。
简直是一宿没睡啊。
毕竟她重新躺回床上时,东边都亮出鱼肚白了。
沈玉楼也没打算隐瞒,老老实实说道:“你去宁州,光是路上就要跑两三天,一路上不可能到处都有吃饭的地方,身上还是要带点干粮的,所以我就连夜给你蒸了一锅包子。”
闻言,赵四郎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他以为这些包子,是娘多做的,好让他带在路上吃。
因为今天家里的早饭,就是稀粥包子。
结果没想到,这些包子竟是沈玉楼半夜不睡觉,特意为他做的。
本来还只是随意地挎在肩膀上的干粮包袱,不动声色地被移到了胸前。
沈玉楼没留意到他这个小动作,继续叮嘱道:“这里面的包子有两种馅料,包子尖尖那里贴着一片葱叶的,是箩卜猪肉大葱馅的。路上你要是饿了,就先吃这个,这种馅的包子不经放,我担心时间长了会变味。”
一天的时间,足够赵四郎跑出上百里路。
等他吃完猪肉萝卜大葱馅的包子,再去吃第二种馅料的包子,发现包子里面的乾坤,估摸着都快到宁州城了。
沈玉楼计划得很好。
一听沈玉楼不但熬夜给他蒸包子做干粮,甚至还贴心地给他做了两种馅的包子,就连先吃哪种后吃哪种的顺序都给他安排好了,赵四郎只觉得心头暖洋洋的,好像清晨的阳光全跑进了他心里面一般。
他含笑点头,下意识地将那个干粮包袱抱在了怀里。
沈玉楼:“……”
虽然瞧着有点古怪。
但这样抱着也挺好,安全。
毕竟这包袱里面的包子,都够在淮水城买一座小宅院了。
目送赵四郎走远后,沈玉楼便回屋补觉。
昨天师父就跟她说啦,今天给她放一天假,不用去酒楼干活,所以她今天一天都是自由的,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而另一边,韩家却气氛沉闷。
韩辛夷更是正处于水深火热中。
正如沈玉楼预料的那般,经过昨天陆府那一场“击鼓传花”的游戏,韩辛夷现在已经成了淮水城的笑柄,街头巷尾到处都在传唱她昨天在陆府作的那几首大作。
听着下人的禀报,韩老爷一口老血险些没直接喷地上去。
他目光阴沉地望着跪在地上的女儿,怎么也没想到,昔日惊才艳艳的女儿,竟然因为一场高热,将一身才气全都给烧没了!
是的,高热。
“自从上次女儿受了风寒,醒来后,以前学过的东西,就全都不记得了,脑子里面只有一些模模糊糊的印象……女儿怕父亲失望,就一直没敢跟父亲提及此事,想着先把身子养好,时日久了,兴许还能再想起来。”
这是韩辛夷的原话。
她将自己突然间才华尽失的原因,全都归咎到了高热引起的失忆上面。
韩老爷不是没有怀疑过此话的真伪性。
他怀疑自己的女儿被调包了。
于是他旁敲侧击,暗中试探,直言询问……甚至还派人将照顾女儿的奶娘接到淮水城,让奶娘仔仔细细帮女儿检查了一遍身子。
一个人,不管养护得多精细,身上都难免会留下一些小疤小痕。
还有一些与生俱来的小胎记之类的痕迹。
这些,将女儿从小照顾到大的奶娘最是熟悉不过了。
结果奶娘一番检查下来,没在韩辛夷身上找出任何破绽,反而还在韩辛夷的提醒下,记起了一些韩辛夷小时候的事情。
韩老爷听到这个结果,整个人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连脊背都弯了下去。
女儿还是他的那个女儿,就是失去了一些记忆。
而且还是至关重要的记忆:才华。
这对一直视女儿为骄傲的韩老爷而言,打击力度不亚于毁天灭地。
然而事已至此,除了盼着女儿早点好起来,早点恢复记忆,似乎也再无其他法子可使了。
“辛夷丢失的记忆可以慢慢找回,怕只怕,秋家那边……不愿意等啊。”韩夫人忧心忡忡道。
秋家是韩辛夷未来的夫家。
韩家大小姐跟秋家的大公子,两年前便定下了亲事,下个月,就是两人正式结亲的大日子。
按照原定的计划,明日,他们便要将人送进京中待嫁。
韩老爷这才想起这茬事,心中的焦虑又加一重,望着房梁长叹道:“看来,我们韩家的气数,算是走到头了!”
秋家是世家大族,在京中的人脉关系十分雄厚,族中有不少人都身居要职。
韩老爷本来还想着,将自己最得意的女儿嫁过去,然后好借着女儿夫家的势力东山再起。
结果不曾想,女儿竟然失忆了,变成了一个连三字经都背不齐全的废物!
亲事眼看着要黄,韩老爷越想越绝望,忍不住捂脸落泪。
韩夫人眼珠子转了转,忙劝慰道:“老爷莫要气馁,其实这件事,还要补救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