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薛丛理爽快地答应了,他们还一起讨论了很多细节问题,统一了口风。
李闻溪以前说过,自己家里是中医世家,那么这女子家就开药铺好了,京城人士。
薛丛理想了想:“不要太具体,细节越多,越容易出纰漏,你那时年纪小,只知道对方姓周,与你同龄,家里开药铺为生,你未来岳父与你父亲是曾经的师兄弟,其他的一概不清楚。”
“可是之前别人给我做媒,我也从来不曾提及有个未婚妻,现在再说,是不是假了点?”
“就说是我刚想起来的,你母亲曾经给我写过信说明此事,过去太久了,一时忘记了。最近问的人多了,才回忆起来的。”
“行吧。”也算是个亡羊补牢的办法。
第二日上衙,李闻溪便有些紧张,她不知是害怕别人问起婚嫁之事,还是生怕别人不问她,总之一个上午,同僚们都各忙各的,没有人理会她这个闲人。
林泳思公务外出,去了安东县,估计过几天才能回来,她在府署呆得实在无聊,便偷偷溜出去走走。今日中午就不回府署用午饭了,顺便尝尝外面的小吃也不错。
她正端着碗冰酪,四下想找个空位坐下时,外面的一阵喧哗吸引了她的注意。
一辆半新不旧的青色马车,刚刚在路上走时,撞到了个腿脚不甚灵便的老妇人,她躺倒在地,抱着她的左腿开始哀嚎,旁边很快聚集了一帮好事之人,将肇事车辆和受害者围了起来。
受害的老妇表情看起来很痛苦,不住地嚎叫,一会儿说腿断了,一会儿喊疼死了,但青色马车的主人一直坐在车厢内,一言不发,只一个趾高气昂的小厮从车上跳了下来。
“你这老妇,自己突然从路边冲出来,往马车上撞,却还好意思喊疼?讹人的手段都这么低级了吗?”
“你说谁讹人?我们可都亲眼看见的,你把马车赶得飞快,这老妇不过是走得慢了些,已经躲避不开,才身子一歪,撞上你的马车倒地的。哼,你撞了人,不好声好气道歉,上来就指责别人讹诈,是何道理?”
“你又是何人?是不是这老妇的帮凶?我一早就看到你站得离老妇最近,现在又出言护她,你们八成是一家子吧?”
“如果帮腔说句公道话就是帮凶,那我们现场的所有人都是帮凶!少说废话,撞伤了人,赔钱,不然我们就帮着她报官!”
“这老妇人我认识,住在城北的破棚子里,无儿无女,哪来的帮凶?”
“就是,见过为富不仁的,没见过这么嚣张的。”
小厮有惹众怒的危险,因为老妇人捂着的腿正在往下缓缓流着红色的液体,显然是伤得不轻,都出血了,自然有人看不下眼去。
马车的车厢突然被掀开一条缝,一碇十两重的银子被扔了出来,小厮立马捡起来,塞进老妇手里:“银钱赔给你了,你自寻个医馆看看伤吧,我家公子还有急事,可否行个方便?”
“你刚才态度这么好似的,问题早就解决了。”围观的群众这才让出条路来,便于马车通行。
老妇人得了银钱,也不嚎叫了,拖着伤腿慢慢走远。
李闻溪收回视线,却再也无心吃冰酪了。
青布马车里刚刚掀起帘子一角时,从李闻溪的角度,正好能看到里面坐着的人的侧脸,如果不是很熟悉的人,这么一点侧脸是认不出是谁的,但她恰好认识内里坐着的人。
纪怀恩怎么突然回来了?还行事如此低调?
不是说王爷将他与他的生母一起赶到庙里修身养性去了吗?连淮安府的一把手这个闲职都不让他干了,这对母子应该是已经被厌弃了。
现在他低调回淮安,是有什么变故吗?毕竟连纪凌云大婚,都没见这对母子回王府。
李闻溪不知道,纪怀恩偷偷回来,已经很多次了。
他一身素服,直挺挺跪在王府的外书房。
纪无涯原本对这个大儿子擅自出现还有一些不喜,脸上也表露出来了。
“如果在庙里带发修行为难你们了,那......”纪无涯特意停顿了一下,见纪怀恩惊喜地抬起头,冷冷地说:“不若直接断了这三千烦恼丝,就地出家吧!”
纪怀恩惊喜变惊恐:“父王!”
“莫叫我父王,你不听我的命令,私自回来,到底想干什么?”纪无涯已经在琢磨是不是要把这对母子再扔远一点,以免总是心怀侥幸,到自己面前刷存在感。
李闻溪碰到的,是这一回,但是纪怀恩几乎一个月便回来求一回情,他还妄想用以前的那些情分,逃过父王的处罚,回来继续当他金尊玉贵的大公子呢。
“你想回府?”纪无涯放下笔,定定地看着这个从小也寄予了厚望的儿子。
“父王,儿子与姨娘都知道错了,求父王开恩,那庙里委实清苦,姨娘身子病弱,她熬不住啊!”
“好啊,等你那好姨娘病没了,你就可以回来了。”纪无涯的话,让纪怀恩怔住,他没想到,原来曾经恩爱过的人,也会终有一天,真走到陌路。
他很清楚,纪无涯是认真的,他恨姨娘,连带着恨上了自己,只要姨娘还活着一天,他就没有出头之日。
好狠的男人,翻脸无情啊!
他不过是这些年拿了一些银钱而已,姨娘也不过就是贪了点钱而已。中山王府已经那么有钱了,为什么儿子花用一点,就是捅破天的大罪过呢?
他默默地行了个礼,退了下去,又乘着青色马车,悄无声息地出了城。
“派人盯着他点,我想知道,这个儿子的心究竟有多狠。”纪无涯重又提起笔,但他的心再也静不下来。
对白月光,当初他有多疼惜,现在就有多厌弃,他是真的此生都不想再见到她了。
他想知道,纪怀恩是不是真的会为了名利,弑杀亲娘,以前他曾因为这个姨娘,得了不少好处,现在被牵连,能不能狠下心来,杀了这个累赘。
纪无涯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个什么结果,他既希望儿子不要太过绝情,又觉得身为男子汉大丈夫,断不能优柔寡断,内心十分矛盾。
且等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