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宁儿泪如雨下。
她一生孤苦,遇到这么个知冷知热的有钱人家公子,才过上几天好日子,心里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但她实在是怕了,柳宁儿很有自知之明,她在范家人面前,根本连只蚂蚁都算不上,范老爷可以放过她一次,但是下一次,恐怕她没那么好运了。
范家弄死她跟弄死只蚂蚁没什么两样。
她真的很想好好跟范嘉乐过下去,但她知道,她不能,范家人的容忍是有限的。
她扑进范嘉乐的怀里哭了一场,将道理掰开了、揉碎了,与他分说明白,他们都有彼此的无奈,可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全部,以后就各自安好吧。
柳宁儿以为,范嘉乐能听进去她的话,慢慢就想明白了,说白了,她与他的其他女人唯一的区别,可能就在于她的不顺从,哪天她顺从了,屈服了,他也就没有新鲜感了。
现在这个契机,分开对大家都好。
范嘉乐只定定地瞪着柳宁儿,问她:“如果你我相识时,我未曾娶妻生子,你可愿嫁我为妻?”
柳宁儿凄楚地一笑,她内心很清楚,即便那时范嘉乐未娶妻生子,他们之间,也身份悬殊,如同云泥之别。
这世间门第之见如同一座大山横亘在他们之间,又怎会有结果?他们落到今天的局面,从一开始的相识,便是错误。
但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彻底了断,柳宁儿不想再用扎心的真相刺激他,她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我愿意。”两人目光交汇,范嘉乐只留下一句:“等我。”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柳宁儿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一个谎言,居然闹出了之后轰动全安东的杀妻杀子大案。那个曾经眉目含情,对她无微不至的男人,一转眼就变成了冷血杀人犯,最终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范嘉乐为了与柳宁儿长相厮守,他丧心病狂到想要杀妻灭子,但他不是真的没脑子,很清楚杀人偿命的道理。
到底怎么能不知不觉弄死妻儿而不被人怀疑呢?
他破天荒地在天还亮着的时候回了家,踏进况菲然的屋子,提出带着儿子到花园里游玩,父子俩许久未见,都生分了。
况菲然虽觉得他的行为有些反常,却并未阻止,到底是亲父子,她以为,范嘉乐至少对儿子还是有几分真心疼爱的,因几代单传,范家人从上到下,都很重视子嗣。
两个时辰后,到了用晚膳的时辰,况菲然左等右等,都没等到儿子回来,直到她再也坐不住了,跑到家里的花园找人,才发现范嘉乐醉倒在了凉亭里,偌大的花园,到处都找不到儿子的身影。
况菲然是个母亲,在孩子不知所踪的情况下,她无法冷静,兜头将桌上的酒泼了范嘉乐一脸,又连扇了数个耳光,才把人弄醒。
她目眦欲裂:“锁儿呢?”孩子尚小,还不满三岁,只起了个小名。
“嗯?谁?”
“你把我儿子带到哪去了?”况菲然都快疯了。
范嘉乐打了个酒嗝,目光飘向了凉亭边的池塘,一抬下巴:“锁儿不就在那边吗?你大呼小叫干什么?”
况菲然浑身的血液都僵住了,她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推开几个拼命挡在她前面、不想让她看到发生了什么的下人。
然后她看到了。
借着灯笼的微光,能看到个小小的身影,在池塘里上下起伏。
况菲然只觉天旋地转,双腿一软,跌坐在地,幸得身旁下人眼疾手快扶住。她发疯似的推开众人,踉跄着冲向池塘,边跑边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锁儿!我的锁儿!”
几个会水的家丁见状,连忙跳入水中打捞。不多时,有人抱着湿漉漉的小身子浮出水面,那原本粉雕玉琢的小脸此刻煞白如纸,紧闭的双眼再也不会睁开。
况菲然一把将孩子抢过来抱在怀里,手指颤抖着去探鼻息,哪怕早知结果如何,但当她只触到一片冰凉的死寂时,还是无论如何都没法接受孩子死了的事实。
“锁儿!你醒醒啊!娘在这呢!”她将孩子紧紧贴在胸口,小声呢喃,就像平时哄他入睡一般,仿佛这样就能让他重新暖过来。
可无论她怎么呼唤,怎么摇晃,那小小的身子始终一动不动。
这时,范默展闻讯赶来,看到这一幕险些昏厥。他指着范嘉乐,气得浑身发抖:“你这个逆子!你到底干了什么好事!”
范嘉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眼神迷离:“爹,你怎么来了?锁儿不过就是在水里睡着了,你们一个两个的,这么紧张干什么?我是他亲爹,还会害他不成?”
“你!”范老爷扬手就是一记耳光:“我范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不肖子孙!”
范嘉乐被这一耳光打得踉跄了几步,范默展气得脸色铁青,此时,况菲然突然抬起头,她的眼神里充满了仇恨与决绝,她一字一顿地说道:“范嘉乐,你杀了我的儿子,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范嘉乐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随即又狂笑起来:“孩子没了,以后再生便是,这里可是范家,你当如何?拿我去见官?”
范嘉乐有恃无恐,因为按照现行律法,父母故杀子孙,殴杀者最多徒两年,过失杀死且得不论。
自己提前遣散了仆从,又饮了不少酒。将假戏做得十分真实。
在别人看来,他就是醉酒之下,对儿子疏于照顾,令其掉落池塘溺亡,这是典型的过失杀子,即便真的被状告到官府,也不过就是被申斥几句,罚些银钱,根本不会有牢狱之灾。
他料定了况菲然一个妇道人家,在范家这样的深宅大院里,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范默展范嘉乐怒吼道:“你这个畜生,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那是你的亲生骨肉啊!”
范嘉乐却满不在乎地摆摆手:“爹,你别小题大做了,不就是死个孩子嘛,以后再给你生个孙子便是。”他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感到心寒。
他摇摇晃晃地想要离开,自始至终,连看都没多看一眼况菲然怀里,早已凉透的儿子。满心满眼都是成功杀子的喜悦。
只要再把碍事的妻子除掉,就大功告成了。
一个失了唯一儿子的母亲,会想不开悬梁自尽,就很合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