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气浪撞得撞在墙上时,后腰的剧痛还没来得及窜上来,就被煜琛扑过来的力道打散了。
他的后背抵着墙,血透过中衣渗出来,湿热地贴在我手背上。
我仰头看他,他额角的冷汗正顺着鬓角往下淌,可眼睛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剑刃。
\"阿清,抓住我。\"他的拇指用力摩挲我虎口,指腹的薄茧蹭得我发痒——这是他每次紧张时的习惯性动作。
我这才发现,他攥着我手腕的手在发抖,不是害怕的抖,是竭力压抑着什么的抖。
整座青竹院开始摇晃。
地砖裂开的蛛网纹里渗出黑血,我闻到浓重的铁锈味,比上次在幻境里被蛇咬时更刺鼻。
廊柱上的雕花原本是缠枝莲,此刻却像活了似的扭曲成蛇形形状,正\"嘶嘶\"吐着黑雾。
头顶的天彻底塌了,灰扑扑的像块浸了水的抹布,压得人喘不过气。
\"看那里。\"煜琛突然低喝一声,我顺着他目光望去——原本挂在檐下的铜铃不知何时变成了眼珠形状,每只\"眼珠\"里都浮着张模糊的人脸,正随着房屋摇晃轻轻转动。
我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
上回在城堡外听见的笑声又响了,这次更近,像是贴着耳朵吹出来的:\"玩够了吗?\"尾音像蛇信子扫过耳膜,我条件反射去摸袖中的青柠,却触到灵泉瓶的轮廓——早上出门前我往瓶里续了半瓶灵泉,此刻瓶身发烫,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那股清冽的生机。
\"阿清,抓紧我。\"煜琛另一只手结了个法印,掌心腾起金色光盾,盾面浮着细碎的星芒。
他把我往盾里一带,尖锐的气流立刻\"咻咻\"撞在盾上,像无数把细针扎在耳膜上。
我看见他眉峰皱得能夹死蚊子,额角青筋跳得厉害,光盾边缘已经开始泛起裂纹。
\"这是空间封锁。\"我突然想起昨日在祠堂翻到的《异术辑要》,\"古籍说过,用黑雾裹着幻境的,多是......\"
\"是'蚀天'。\"煜琛咬着牙接话,光盾\"咔\"地裂开道缝,黑雾顺着缝隙钻进来,绕着我的脚踝打转,\"三年前在北疆,我见过这种雾。
当时有个村子被整个封在雾里,等我们赶到时......\"
他没说下去,但我知道结局。
北疆那档子事,他回来后整宿整宿睡不着,总在梦里喊\"血雾\"。
我攥紧他的手,灵泉瓶的热度透过掌心往四肢百骸钻,原本发虚的膝盖突然有了力气。
\"我进空间看看。\"我仰头看他,\"灵泉能克黑雾,空间里的古籍说不定有解法。\"
煜琛的瞳孔骤缩,光盾又裂了道缝:\"不行,空间入口在这种扭曲里......\"
\"我试过的!\"我打断他,指尖抵住他唇,\"上回被藤蔓缠住时,我在意识里喊了声'进去',空间门就开了。\"其实上回根本没试过,但此刻他眼底的血色让我心口发疼——他后背的伤还在渗血,光盾的裂纹已经爬满半面。
他盯着我看了三秒,突然低头吻了吻我发顶:\"数到十,我拉你回来。\"
我闭上眼睛,在意识里喊了声\"进空间\"。
失重感来得比往常快。
等再睁眼时,我站在灵泉边。
泉水还是那样清,水底的鹅卵石泛着微光,可平时总在泉边打盹的白猫不在了,连最爱的那丛灵竹都蔫头耷脑的——空间里的灵植感应到了外界的危险。
\"古籍!\"我跌跌撞撞往竹楼跑。
竹楼第二层的檀木架上,《万法通鉴》正泛着幽蓝的光,这是我上次在空间里发现的,只有紧要关头才会显形。
我翻到\"破界\"篇,泛黄的纸页上突然浮出一行朱砂字:\"以心为引,以灵为媒,双生契可破万封。\"
双生契?我和煜琛的婚书?
我摸出贴身的小玉牌,那是我们成婚前交换的信物,刻着\"祁木\"二字。
牌面突然发烫,烫得我指尖发红,却让我想起昨夜他替我上药时的眼神——他说\"阿清,我这条命,早就和你捆在一起了\"。
\"十!\"煜琛的声音在意识里炸响。
我抓着《万法通鉴》冲回空间入口,风卷起书页,最后一页的图突然清晰起来:两个交叠的法印,中间浮着团光,像极了我们交握的手。
再睁眼时,我几乎栽进煜琛怀里。
他的光盾只剩指甲盖大小,黑雾已经漫到他腰际,正往他伤口里钻。
我看见他脖颈处的青筋暴起,额头的汗滴在我手背上,烫得惊人。
\"跟我做。\"我把小玉牌塞进他掌心,另一只手按住他心口,\"古籍说,用双生契引灵泉。\"
他没问为什么,只是攥紧小玉牌,指尖的血渗出来,染红了\"祁木\"二字。
我咬破舌尖,血珠落在灵泉瓶上,泉水\"哗\"地涌出来,在我们周围凝成水幕。
黑雾触到水幕就发出\"滋啦\"声,像热油里撒了盐。
\"结印!\"我喊,他立刻跟上。
左手食指相勾,右手成剑指冲天,我们的影子在水幕上重叠成一个,小玉牌突然发出刺目金光,直穿天际的灰幕。
\"咔——\"
有什么东西碎了。
我眼前的黑雾突然像被抽走了筋骨,软绵绵地往下坠。
煜琛的光盾\"轰\"地炸开,震得我耳膜发疼,可等再睁眼时,青竹院的轮廓重新清晰起来。
但没完全脱困。
原本的青砖地此刻裂成蛛网,每道缝隙里都窜出火苗,转瞬又结成冰棱。
我被冰棱划破手背,血珠刚冒出来就被火苗舔干,疼得我倒抽冷气。
煜琛立刻把我护在身后,掌心同时腾起金红两色光:\"火克冰,金克邪。\"他的声音哑得厉害,\"阿清,用灵泉养着,我撑三分钟。\"
我摸出灵泉瓶,往嘴里倒了一口。
清甜的泉水顺着喉咙往下淌,原本发虚的丹田立刻暖起来。
我咬着牙结印,把灵泉往他后背的伤口送——那里的血已经凝成黑痂,是黑雾侵蚀的痕迹。
\"第二遍!\"我喊,\"刚才的法印,再试一次!\"
这一次,我们的手心里同时腾起灵泉的光。
小玉牌的金光更盛,像根利箭直刺天空的灰幕。
我看见灰幕上出现了个拇指大的洞,漏下一缕天光,照在青竹院的残砖上,映出些暗红色的符号——是血写的,歪歪扭扭像鬼画符。
\"是'蚀天'的标记。\"煜琛突然低笑,他的光盾终于稳住了火焰和寒冰,\"他们在布阵,要困死祁家。\"
我顺着他目光看过去,那些血符正顺着砖缝往四周蔓延,像活了的蜈蚣。
我咬着牙把最后半瓶灵泉全倒在小玉牌上,泉水混着我们的血,在地上画出个和古籍里一样的圆。
\"第三遍!\"
这次的金光比前两次都亮。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轰\"地撞开了天灵盖,眼前闪过无数画面:北疆的血雾、城堡外的笑声、还有昨夜在祠堂翻到的那本缺页的《异术辑要》。
小玉牌\"啪\"地碎成两半,却在半空中重新拼成个更大的\"祁木\",直撞向天空的灰幕。
\"破!\"
我和煜琛同时喊出声。
灰幕像块被戳破的纸,\"刺啦\"一声裂成碎片。
阳光\"唰\"地泼下来,照得我睁不开眼。
等再能视物时,青竹院已经恢复了原样,只是地砖上多了些焦黑的痕迹,廊柱的雕花还在渗着黑血,却不再动弹。
\"看。\"煜琛蹲下身,捡起块带血符的碎砖,\"这是'蚀天'的传讯阵。
他们要在十五那天,趁祁家祭祖时......\"
他的话突然被头顶的闷响打断。
我抬头,原本晴朗的天不知何时聚满了乌云,最中央的那团黑得发亮,像口倒扣的锅。
有什么东西在云里动,投下的影子遮住了太阳,地面\"咔嚓\"裂开道缝,冷风从缝里钻出来,裹着股腐肉的腥气。
煜琛猛地把我拽到身后,他的剑\"嗡\"地出鞘,金光在剑刃上流转。
我摸出袖中最后一颗灵泉青柠,果香混着腐臭在空气里炸开。
云里的东西动得更厉害了,我听见类似骨节摩擦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从云里往下钻。
\"阿清。\"煜琛的声音沉得像块铁,他反手握住我的手,\"抓紧我。\"
我望着越来越低的乌云,闻着越来越浓的腐臭,突然想起古籍里的一句话:\"蚀天出,血月现,万骨枯。\"
而此刻的天空,连太阳都被那团黑影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