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捧着药碗的手还在抖。
老夫人说要给煜琛炖十全大补汤的声音从外间飘进来,可我盯着他后背渗血的绷带,总想起城堡里那道藏在雾里的目光——像毒蛇吐信,在我们最松懈时舔过后颈。
\"阿清。\"煜琛突然握住我端碗的手,指腹蹭过我冰凉的手背,\"粥要凉了。\"他的声音还是那样稳,可我看见他替我拢袖口时,指节因用力泛着青白。
我勉强喝了口粥,米香在舌尖打转,却压不住喉咙里的腥甜。
院外传来阿福的通报声:\"三少奶奶,门房说有个穿灰布衫的人塞了封信,说'给祁家新得玉牌的小夫妻',人转身就跑了。\"
我的碗\"当啷\"掉在桌上。
煜琛的手比我更快,他挡在我身前接过信。
米黄信笺边缘焦黑,像是从火里抢出来的,封蜡是暗红的,印着朵歪歪扭扭的曼陀罗。
他捏着信角对着光看,指腹轻轻摩挲纸面:\"没涂毒,没嵌针。\"可他的拇指在\"祁家命数\"四个字上顿了顿,\"但这纸......\"
我接过信。
指尖刚碰着纸,灵泉在空间里翻涌——那是我用灵泉泡过的感知术,能让我\"看\"到物品的气息。
信纸上缠着缕灰雾,像被人用指甲抠进纤维里,带着股腐木混着铁锈的味道,和城堡里首领身上的黑雾不同,更阴,更沉。
\"他们在试探。\"我把纸凑到鼻端,果然有股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用信引我们出去。\"
煜琛的剑从剑鞘里滑出寸许,寒光映着他绷紧的下颌线:\"去。\"他说,\"他们要我们怕,我们偏要让他们知道,祁家的玉牌不是摆设。\"
废弃的青竹院在祁家后巷,墙皮剥落得像老人的脸。
我踩着满地碎瓷片跨进门,风卷着枯叶打旋,突然有股甜腻的香窜进鼻子——是茉莉,可祁家从没人在冬天种茉莉。
\"闭眼。\"煜琛的手掌覆上我眼睛,他的呼吸扫过我耳垂,\"幻术。\"
我攥紧他的衣袖,灵泉在体内流转。
眼前的黑暗里,我\"看\"到无数光点在跳动:左边廊下有团紫雾凝成女人的轮廓,举着把染血的剪刀;右边假山上盘着条赤链蛇,蛇信子吐到我脚边。
可这些影子碰到煜琛周身的金光就\"刺啦\"作响,像被烧着的纸人。
\"走中间。\"他的声音像浸在温泉里,\"我破幻,你记路。\"
我们穿过三重幻境时,我数到了十七块碎瓦、五丛枯藤。
当最后团黑雾在煜琛的剑下消散,眼前的景象让我倒抽冷气——青竹院的正厅竟完好无损,檀木桌椅擦得发亮,案上摆着盏青铜灯,灯油滋滋响着,火苗是幽蓝的。
\"出来吧。\"煜琛的剑指向虚空,\"躲躲藏藏算什么本事?\"
空气突然凝结。
灯苗\"噗\"地灭了,黑暗里传来指甲刮过瓷器的声响。
等我再睁眼,正中央站着个穿墨绿裙的女人——是我!
她眼尾点着朱砂,手里攥着块和我颈间一模一样的玉牌,可那玉牌泛着青灰,像泡在尸水里。
\"木婉清。\"她的声音是我的,却带着双重叠音,\"你以为玉牌认了你,就能护着祁家?\"她抬手,玉牌迸出黑芒,我颈间的玉牌突然发烫,烫得我差点叫出声。
煜琛的剑先动了。
金光裹着剑气劈向\"我\",却穿透了她的身体——那是幻影!
我后退两步撞在案几上,茶盏\"哗啦\"碎了,碎片里映出幻影的影子:她每说句话,左腕就多道红痕,和我昨日被藤蔓划伤的位置分毫不差。
\"她在模仿我们的伤。\"我抓住煜琛的手腕,把他拉到我身侧,\"刚才幻境里的蛇咬的是我右脚踝,你看她的鞋尖——\"
幻影的绣鞋尖果然有块泥渍,和我在幻境里踩过的泥坑形状一样。
我突然笑了,从袖中摸出颗灵泉养的青柠,对着幻影扔过去。
青柠砸在她心口,爆出清亮的果香——灵泉的气息是黑雾的克星!
幻影尖叫着后退,身上的墨绿裙子开始剥落,露出下面蠕动的黑紫色雾气。
煜琛的剑趁机刺进雾团中央,金光如瀑:\"说!
谁派你来的?\"
\"主人......在看......\"雾气里挤出几个字,\"看你们......能撑......多久......\"
话音未落,雾气\"轰\"地炸开。
我被气浪掀得撞在墙上,煜琛扑过来护着我,后背的伤又渗出血。
可我们没时间查看,因为整座青竹院开始摇晃——地砖裂开蛛网纹,廊柱上的雕花渗出黑血,头顶的天变成了浑浊的灰色,像被块无形的布蒙住了。
\"阿清,抓住我。\"煜琛的声音带着我从未听过的紧绷,他攥着我的手几乎要嵌进骨头里。
我抬头看他,发现他额角全是冷汗,可眼睛亮得惊人,\"不管这是什么,我们——\"
\"砰!\"
一声闷响,我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
煜琛的脸变得模糊,像被揉皱的画纸。
我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在耳边放大,闻到越来越浓的铁锈味——是血?
还是空间破碎的味道?
\"别怕。\"煜琛的手突然覆上我后颈,那是他每次我害怕时的动作,\"我在。\"
可他的声音越来越远。
我看着我们交握的手,指缝间渗出金光,和周围的黑雾较着劲。
青竹院的影子在旋转,我好像看见无数双眼睛从四面八方的黑暗里睁开,像星星,却冷得刺骨。
最后一秒,我听见有人在笑。
是那天在城堡外,像丝绸擦过刀刃的笑声。
它说:\"玩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