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楼三楼,夜色如水,幽灯微烛。
窗外一轮孤月悬挂,淡淡月光洒落在雕花的檀木窗棂上,透过纱帘映进室内。
房间中弥漫着一股清淡的檀香,几盆翠绿的兰草被安置在靠窗的角落,悄然散发着幽幽香气。
室内陈设雅致,一张雕龙大案横陈于室中央。
紫檀木椅摆在两边,案几上已备好茶水,热气氤氲,香气四溢。
宁凡身穿一袭墨青色长袍,整洁而挺拔,剑眉星目,目光深邃如夜。
他静坐于椅中,眉眼间虽无锋芒毕露之气,却自有一股沉稳从容的威势。
他面前坐着的,是谢鸢。
谢鸢今日身着一袭月白色锦衣,青丝高束,气质清冷之中透着几分干练。
她坐姿端正,双目沉静,面对宁凡时眼神中不再是初见时的试探与疏离。
而是带着几分由衷的敬意与信任。
“公子,”谢鸢轻轻开口,声音如清泉入耳,“不知道接下来您还有何安排?”
宁凡缓缓抬眸,看了她一眼,神情淡然之中藏着一抹锋芒。
他微微点头,道:“没错。接下来,应该很快会有结果。”
“荀破那边,不出三日必有消息。”
他语气从容,似乎早已将一切尽握手中。
谢鸢神情一肃,眼中露出几分期待:“属下愿听公子差遣。”
宁凡看了她一眼,淡然一笑:“你不必这么说,能有你们在身边,是我的幸事。”
谢鸢却摇头,语气认真:“能为公子效力,是属下的荣幸。”
“这点事,算不得什么。”
宁凡闻言略一颔首,没有多言,旋即话锋一转,沉声说道:“
不过这场仗打完,仅仅只是第一步而已,真正的麻烦,还在后面。”
他轻抿一口茶,目光落在窗外,低声却坚定地道:
“北荒固然已定,但若想真正安稳,不仅要靠武力,更要靠稳扎稳打的谋略。”
“所以,接下来,我有三件大事要安排。”
谢鸢坐姿更挺了一分,认真听着,眼神里闪过一丝期待。
“第一件事,”宁凡缓缓道,“便是情报组织完完善。”
“如今北荒虽暂稳,但真正的动荡却未曾停止。”
“大秦与蛮荒那边,绝不会坐视我整合北荒。”
“谢鸢,你们的惊鸿情报虽然在北荒做得不错,但我需要的不仅仅是这里。”
宁凡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双指在案几上一点:
“我要你们将情报的触角延伸出去,往西深入大秦。”
“往北打入蛮荒,不是中心地带,而是边境线。”
谢鸢眉头微蹙:“公子是想提前知晓他们动向?”
“不错。”宁凡点头,“边境动荡必有先兆。”
“大秦、蛮荒再快,也需要几日调兵遣将。”
“我要的,是比他们快半步的消息。我们必须在他们动之前,先下手为强。”
谢鸢沉思片刻,郑重点头:“明白了,这件事我亲自来安排。”
“虽然难度不小,但如今北荒已在手,我们的资源也能调配起来。”
“若能利用商队、流民、甚至驻点使者的身份,倒也未必做不到。”
宁凡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很好。”
“第二件事,”他继续说道,“就是商业。”
谢鸢轻轻扬眉,显然略感意外。
“公子是说……与蛮荒之间的互通?”她试探性地问。
宁凡点了点头,笑意不减:“没错。”
“蛮荒虽野,但资源丰富,牛羊遍地,马匹成群。”
“他们的羊毛多而无用,肉类便宜而新鲜。”
“而我们这边,瓷器、茶叶、丝绸,都是他们的稀罕物。”
“我需要你们成立专门的商队,去往蛮荒进行贸易。”
“甚至可以与他们部族中有影响力的头人建立联系。”
谢鸢略有迟疑:“但这些物资的运输……并不简单,路途遥远不说,还有盗匪——”
“所以我们得用正规手段。”宁凡沉声道。
“组建自己的商会,安排武装护送,沿途设下驿站,一步步推进。”
“同时,也可以鼓励民间商人,给予一定的便利和保护。”
“还有一点——羊毛。”宁凡又补充一句。
谢鸢露出一丝不解:“公子,属下冒昧……羊毛确实廉价,蛮荒人也不怎么用。”
“但我们买来,有何用途?”
宁凡微笑,语气温和却坚定:“蛮荒多风沙,北荒冬冷,这些羊毛如果运回来。”
“制作成棉衣、毯子、军服,不仅百姓能御寒,军中士兵也可保命。”
“一件羊皮袄,能救多少人的命,你说值不值得?”
谢鸢沉吟良久,忽然轻声道:“属下明白了。”
“公子之志,并非仅仅在平定乱世,更在于安民。”
宁凡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
“第三件事……”他话锋一转,语气忽然轻快了一些。
“我要你们在北荒试种粮食。”
谢鸢一愣,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试种……粮食?”
宁凡点点头,慢条斯理地解释道:“用草方格法。”
“你们挑一片沙地,按照田字格的样式插入捆扎好的稻草,每一格之间固定距离,稻草既能阻沙,又能保湿。”
“然后定时补充水分,就算风再大,也不会轻易吹走土壤。”
“等这些草方格稳定下来之后,再在其中试种耐旱作物,如高粱、谷黍,后期条件允许,也可以种小麦水稻。”
谢鸢听着听着,眼神逐渐震动:“这……真的有用?”
宁凡神色如常:“只要执行得法,沙漠可以种田。”
“这套方法,我愿称之为‘草方格法’,日后它会改变北荒的面貌。”
谢鸢久久不语,半晌后,肃然起身,微微躬身:“属下明白了。”
“公子之志,不止一地,不止一时,而是万世之基。”
宁凡摆摆手,语气淡然却有力:“我不是为了千秋万世,我只是不希望百姓再苦,战士再饿。”
窗外风声渐紧,夜色深沉。
屋内却一片静谧,仿佛所有未来的风起云涌、权谋争斗、千军万马……
都从这一刻,悄然展开。
屋外,天色渐沉,日落的余晖洒在窗棂之上。
像是为这一场静默又深远的谋局,盖上了一层厚重而华美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