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蝉鸣聒噪地撞在含元殿的飞檐上,太平公主攥着宫婢递来的,胭脂红的指甲几乎要将竹纸戳出个洞。
“镇国将军风姿卓然,引得安乐、长宁二公主竞相倾心”“驸马府内暗流涌动,三女夺一夫”,墨迹未干的流言在她眼前晕染成刺目的血色。
“去把驸马叫来!” 她摔了茶盏,鎏金盏托在青砖上撞出刺耳声响。
铜镜里,她精心描绘的远山眉微微颤抖,想起昨夜林渊回府时,衣摆上沾着若有若无的茉莉香 —— 那是长宁最爱的熏香。
林渊匆匆赶来时,正见太平将一摞文书砸在地上。
“好个魅力非凡的镇国将军!”
她抓起案上的密函甩过去,“武三思在边境调兵的消息,你宁愿听长宁转述,也不愿同我商议?”
“太平,你听我解释。”
林渊避开飞来的纸张,玄色劲装染着边关的风尘,“当日在御书房外偶遇,是她主动告知...”
“偶遇?”
太平公主冷笑,凤冠上的东珠随着剧烈的动作摇晃,“难不成安乐公主也是偶遇?上个月你巡查军营,她非要跟着去,还当众给你擦汗!”
她突然逼近,指尖狠狠戳在他胸口,“林渊,你究竟把我这个妻子放在何处?”
林渊攥住她的手腕,却被她反手甩开。记忆突然翻涌,出征漠北那日,长宁在宫墙上挥舞的白裙与安乐追到城门外送来的千里镜,此刻都成了扎在太平心头的刺。
“我从未给过她们任何念想!”
他的声音不自觉拔高,“你为何就是不信?”
“信?”
太平公主抓起妆奁里的金步摇,却在要砸出去的瞬间停住。
那是成亲时林渊亲手为她戴上的,此刻映着烛光,晃得她眼眶发烫。
她别过头,声音发涩:“明日端午宴,你最好给我断了那些不该有的念想。”
端午宴那日,含元殿内酒香与粽香交织。
太平公主刻意着了身火红织金襦裙,凤纹霞帔压得安乐的鹅黄罗衫与长宁的月白纱裙都失了颜色。
她挽着林渊的手臂落座时,分明看见安乐攥紧了手中的团扇,长宁则低头搅动着盏中的雄黄酒。
“听闻驸马新得了匹汗血宝马?” 安乐公主摇着绘有并蒂莲的团扇,眼波流转,“不如改日带我去马场,让我也开开眼界?”
还未等林渊回答,太平公主已将一颗蜜饯喂进他嘴里,笑容甜得发腻:“妹妹怕是忘了,驸马的马都是要上战场的,怎舍得让你摔着?若想骑马,我公主府倒有几匹温顺的,明日便送你一匹。”
长宁默默放下酒杯,正要起身告退,武三思却摇着折扇踱过来:“三位公主同框,当真是我朝佳话。”
他故意拖长尾音,“只是不知驸马爷更偏爱哪般颜色?”
林渊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正要开口,太平公主已笑着站起:“当然是红色。”
她抬手轻抚林渊的衣襟,“毕竟,红烛映良人,最是相配。” 说罢,她转身对宫婢吩咐:“去把我准备的端午香囊拿来,我要亲自送给驸马。”
当绣着龙凤呈祥的香囊挂在林渊腰间时,安乐气得打翻了酒杯,酒水在波斯进贡的地毯上洇出深色痕迹。
“姐姐这香囊倒是精致,只可惜...” 她捡起自己掉落的素色香囊,“不如我的朴实。”
长宁始终安静地坐着,却在众人不注意时,将一枚绣着茉莉的帕子悄悄塞进袖中。
她望着林渊与太平公主并肩的身影,轻声道:“驸马与姐姐鹣鲽情深,实乃我等楷模。”
宴会散场后,太平公主在回廊堵住了长宁。
“妹妹的心思,何苦藏着掖着?”
她凑近低语,龙脑香混着酒气扑面而来,“那夜在书房,你替他整理文书时,可曾想过我这个正妻的感受?”
长宁脸色一白,却依然保持着端庄的微笑:“姐姐误会了。我对驸马,不过是敬佩之情。” 她福了福身,“时候不早了,我先告退。”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太平公主握紧了腰间的匕首。
这场婚姻,从赐婚那日起就是场战争,如今却要面对两个意想不到的对手。
她转身走向林渊的书房,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宛如一道锋利的剑。
而在书房内,林渊正对着边关地图发愁。
桌上摆着三枚香囊 —— 太平的龙凤香囊,安乐的素色香囊,还有长宁偷偷放在他案头的茉莉香囊。
他揉着太阳穴,忽听得窗外传来打斗声。冲出去时,正见太平与安乐的贴身侍卫在花园对峙。
“公主说,有人敢觊觎驸马,就要让她好看!” 太平的侍卫亮出长剑。
“我家公主说了,只要驸马愿意,随时可以休了那个妒妇!” 安乐的侍卫也不甘示弱。
林渊大喝一声:“够了!” 他看着满脸怒容的太平和躲在侍卫身后冷笑的安乐,只觉得头痛欲裂。
这时,长宁举着灯笼匆匆赶来,见此场景,默默将灯笼放在石桌上,转身离去。
深夜,林渊推开寝室的门,太平正对着铜镜卸妆。她的凤钗已摘,露出颈间被抓伤的痕迹
—— 那是方才与安乐争执时留下的。“你就这么想看我笑话?”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看着我为你争风吃醋,看着我变成一个泼妇?”
林渊走到她身后,轻轻拥住她颤抖的肩膀:“对不起。” 他将脸埋进她的发间,“是我没处理好,让你受委屈了。”
太平转过身,眼泪终于决堤:“我不怕武三思的阴谋,不怕战场的刀剑,可我怕...” 她哽咽着,“怕你心里没了我。”
林渊捧起她的脸,认真道:“不会的。在我心里,只有你。”
他低头吻去她的泪水,“明日起,我会与她们保持距离,不再让这些流言伤害你。”
窗外,夜风吹过,将花园里的争执声、叹息声,都揉碎在这漫长的夏夜里。而这场因爱而起的纷争,似乎才刚刚开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