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期间拖拉机助手是没有工分补贴的,不过两人却异常的认真和兴奋。
两人都没有开车经验,萧野只能手把手的从头开始教。
两天时间,萧野已经把拖拉机的基本构造、操作流程、日常保养等内容讲了个遍。
从发动机舱到驾驶室,从油门踏板到转向操纵杆,他带着两人一寸一寸地摸、一遍一遍地练。
“这台‘东方红-50’,它不是牛,也不是马。你不了解它,它就不听你使唤。你们要像对待兄弟一样对待它,每天擦车、检查机油、清理空气滤清器,这些活儿不能偷懒。”
第三天清晨,天刚蒙蒙亮。
晒谷场上雾气未散,远处传来几声鸡鸣。
梁建设和萧建设早早来到了场边,蹲在拖拉机旁,一人拿着本破旧笔记本,一人用树枝在地上画图,一问一答:
“启动前必须检查哪几个仪表?”
“机油压力表、水温表、燃油表!”
“离合器踩下去怎么松?”
“先慢后快,找到联动点!”
“挂挡顺序呢?”
“一挡起步,二挡提速,三挡正常作业!”
萧野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认真的模样,满意的点头:“行了,别背了,今天开始正式实操训练。”
两人一听,两眼放光,立刻站起身来,齐声应道:“是!”
萧野绕着拖拉机走了一圈,拍了拍车身,严肃的说道:“你们记住,开拖拉机不是光靠力气,而是靠脑子。机器不会骗人,但它也不会迁就你。你要是不认真学,它就会让你吃苦头...”
朱家宝气喘吁吁的从远处跑来,扯着嗓子着急的喊道:“狗剩!狗剩!你娘来了,你赶紧回家!”
听到这话梁建设一愣,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已经好久没听人说起这个女人,连她的长相都已经记不清了。
唯一的印象就是对他的厌烦和恶语相对,只有面对她二嫁所生的孩子才会露出温情。
小时候还会因为她难过,会偷偷躲在被窝里哭,会问爷爷奶奶:“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她不要我?”
后来才知道不是他做错了什么,只是他的娘不爱他,不愿承认他的存在而已,从那以后他就尽量不让自己去想她,也不再去找她,把她当成了只是拥有相同血液的陌生人。
现在...
他已经完全释怀了。
“娘”这个称呼,对现在的他来说太陌生,像一张泛黄的旧照片,褪了色,也撕裂了亲情。
萧野见他站着不动,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胳膊提醒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回去看看呀,你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哪里经得起折腾。”
梁建设这召唤回早已神游至天际的思绪,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转身朝家走去。
萧野和萧建设犹豫了一下,不放心的默默跟在他身后。
半小时前,梁家老屋
院门外,梁建设的娘李秀兰站在门口,穿着一身还算干净却打着三四个补丁的蓝布衫,脸上带着几分勉强的笑容,手里提着一个篮子,里面放着十来颗鸡蛋。
继父刘老蔫站在她身旁的,是她的丈夫、梁建设的继父--刘老蔫。
他个子不高,瘦削得像根竹竿,肩胛骨在洗得发白的灰布衫下清晰可见。
皮肤蜡黄,脸颊凹陷,眼窝深陷,一双小眼睛却贼亮贼亮的,像是两颗老鼠的眼睛,总是滴溜溜地转着,透着一股精明和算计。
一头不知道多久没洗的头发油光发亮,胡乱梳着,额头上还沾着点干泥巴,一看就是刚从地里回来没多久。
手指枯瘦如柴,指甲缝里嵌着泥土,可那双手却一直不安分地在身上摩挲,仿佛在盘算着什么。
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砖瓦房,嘴角微微上扬,眼里的贪婪喷涌而出:
“这房子盖得不错啊...”
“啧啧啧,真是人挪活树挪死,当年那个你死活不要的拖油瓶,现在倒是出息了。”
眼神不屑的看了眼身边皱着眉头,一脸不情愿的李秀兰,不耐烦低声交代道:
“你待会儿说话可得机灵点,别光说那些没用的...咱这次来,可不是为了叙旧。要是要不来钱,你就等着回去喝西北风吧!”
李秀兰没有回答刘老蔫,只是目光复杂的看着眼前的院子。
最初她嫁给梁建设的爹是欢喜的,后来两人婚后的第三天他就归队了,之后除了每个月定期寄回来的津贴外,杳无音信。
等到好不容易有了他的消息,却是战友送回来的一个冰冷的骨灰盒、为数不多遗物和遗书。
她恨他,让她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所以她不愿意留下肚子里的孩子,不愿意给她守寡,要不是....
听到外面有动静,正在打扫院子的梁奶奶抬起头,眯着眼望了一眼门口的人影。
起初,她一时没认出来是谁,只当是哪个村里的亲戚来串门。
“你们找谁?”
听到苍老的声音,李秀兰猛然从回忆中回神,轻声说道:“娘...”
说着把手里的篮子递给梁奶奶。
梁奶奶手里的扫帚一顿,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她放下扫帚,慢慢直起腰,眼神冷冷地扫过李秀兰,最后落在刘老蔫身上。
“我们家不缺你这几个鸡蛋,说吧,你们来这干什么?”
李秀兰张了张嘴,触及到梁奶奶讽刺的眼神,终究没好意思接着往下说,沉默的低下了头。
刘老蔫却不慌不忙,脸上挂着自以为真诚的笑脸,自来熟的走进院子:
“老太太,你这话真有意思,我们过来当然是来看孩子的呀。听说他得了五百块钱?啧啧啧,真有出息啊!不愧是我家秀兰的儿子。”
梁奶奶冷笑一声,目光略过刘老蔫,如刀般落在后面的李秀兰身上:
“你生下狗剩之后,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第二天就拿着钱回了娘家,之后更是生怕我们反悔找上门,在娘家的安排下着急忙慌的改嫁,再婚后没关心过孩子一次。
现在听说他有钱了,就来认儿子了?”
她声音平静,却字字如锤,砸得李秀兰脸色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