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上方谷后山崎岖的小道上,北汉大将白善率领的五千精锐,如同暗夜中潜行的狼群,已然悄无声息地越过了张嶷部队埋伏的斜坡密林。谷口就在眼前,甚至能隐约看到谷内蜀军临时搭建的粮垛轮廓在微弱星光下的剪影。白善心中稍定,只要再往前突进一段,便能将火种投入那些粮垛,完成焚粮重任。
然而,就在他准备下达冲锋命令的刹那——
“杀——!”
上方谷内,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火把瞬间亮起,将谷口照得如同白昼!只见蜀将鄂焕,手持长柄开山斧,一马当先,率领早已埋伏在谷内的大队蜀军,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杀出!旌旗招展,刀枪映着火光,显然已等候多时!
“不好!中计了!敌军早有防备!”白善心头猛地一沉,一股寒意瞬间窜遍全身。他立刻意识到,他们的行动早已在诸葛亮的算计之中,这上方谷根本就是一个请君入瓮的陷阱!
“后队变前队!撤!速撤!退回街亭方向!”白善当机立断,嘶声怒吼。他知道,焚粮已无可能,当务之急是保住这支精锐部队。
可是,为时已晚!
就在北汉军匆忙转向,后队刚刚变成前队,队形略显混乱之际,他们来时的方向,那片原本死寂的山坡密林中,突然响起一片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机括之声!
“咻咻咻咻——!”
那是诸葛连弩特有的、连绵不绝的发射声!下一刻,无数弩箭如同疾风暴雨般从身后的黑暗中倾泻而来!张嶷率领的一千弓弩手终于露出了獠牙!
正处于队伍后部、此刻暴露在箭矢下的北汉军士兵,根本来不及举盾,瞬间被射倒了一大片!惨叫声此起彼伏,队伍后方顿时陷入了极大的混乱和恐慌之中。
“结阵!圆阵防御!”白善目眦欲裂,知道此刻慌乱奔逃只会成为蜀军弓弩的活靶子。他拼命收拢惊惶的士兵,指挥他们迅速靠拢,用盾牌在外围组成数个紧密的圆阵,长枪从盾牌缝隙中伸出,如同刺猬一般,试图抵御来自两个方向的攻击。
然而,蜀军显然不打算给他们喘息之机。谷口的鄂焕部队如同猛虎下山,狠狠撞向圆阵的前方;而后方的张嶷,在几轮弩箭覆盖后,也率领六千精锐步卒从山坡上冲杀下来,猛攻圆阵的后背。
战斗瞬间进入了最惨烈的阶段。北汉军虽然精锐,但身处绝地,兵力处于绝对劣势,又被两面夹击。圆阵在蜀军狂暴的冲击下,不断被压缩,士兵一个接一个地倒下。白善挥舞长枪,左冲右突,接连刺死数名蜀军,但身边的将士还是越杀越少。
不到半个时辰,五千北汉精锐已伤亡殆尽,最终仅剩数百人,浑身浴血,紧紧围在白善身边,做着最后的抵抗。每个人都身上带伤,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与决绝。
白善的亲卫队长白喜,一刀砍翻一名试图靠近的蜀军什长,自己腰间也挨了一刀,鲜血淋漓。他环顾四周,知道今日已无幸理。他猛地冲到白善身边,嘶声道:“将军!不能再等了!我等在此断后,您必须突围!” 他不等白善反对,立刻点了两名最为悍勇的护卫,厉声道:“你二人!拼死保护将军,从西南侧山林薄弱处杀出去!快!”
说罢,白喜怒吼一声,率领身边仅存的百余名伤痕累累的士卒,如同疯虎般向追兵最多的方向发起了反冲锋,用血肉之躯为白善争取那渺茫的一线生机。
那两名护卫也知道情况危急,一左一右架住还想死战的白善,不顾一切地向西南侧兵力相对稀疏的林地冲去。
眼看蜀军的包围圈即将合拢,白善三人就要被乱刀分尸之际——
“咻——啪!”
一声尖锐奇特的哨音,突然从侧方的密林深处响起,划破了战场喧嚣!
紧接着,数十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树林中激射而出!这些人身形矫健至极,动作快如闪电,身着便于隐匿的深色劲装,手中兵器五花八门,有长剑、短刀、奇门兵刃,甚至空手,但每一击都精准狠辣,直取蜀军要害!
他们的加入,瞬间在蜀军的包围圈上撕开了一个口子!这些人的武功路数迥异于战场搏杀,更偏向江湖技击,招式刁钻,身法诡异,往往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攻击,同时给予致命一击。措手不及的蜀军士兵纷纷倒地。
这正是北平王吴恒麾下的内卫死士!这些人大多是由网罗的绿林高手、江湖奇人组成,个个身怀绝技。吴恒担心侄子辽王吴浩在汉中前线有失,特意从凉州抽调了这百十名内卫死士,命他们前往汉中听用兼保护吴浩。不料这些人穿越祁山时,因道路不熟而迷路,阴差阳错竟闯到了上方谷战场,恰好遇到了身陷绝境的白善。
内卫死士头目一眼认出了北汉将领的甲胄,更看到白善情况危急,当即下令出手相助。他们虽然人数不多,但个体战斗力极强,骤然发难,顿时打了蜀军一个措手不及。
趁此混乱,那两名护卫精神大振,护着惊愕的白善,在内卫死士的掩护下,奋力冲出了包围圈,一头扎进了漆黑的密林之中,侥幸捡回了一条性命。而断后的白喜与那百余名士卒,则全部壮烈殉国。上方谷的烽火,再次以北汉军的惨败而告终,但主将白善的意外获救,却为后续的战事埋下了一丝不确定的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