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见崔景湛要审人,面色陡变,崔景湛小声道:“放心。宫外也没法动刑。你看看能否验出,这酒是如何勾调的。”
顾青深看了崔景湛几眼,缓缓点头,若能证明春藏就是尚酝局次酒勾调而出,便是铁证。
伍景辉见状,面色红润,眸色甚是兴奋,顾青会意:“伍……兄,咱们一道?”
“正合我意!”伍景辉来了兴致,为了酒,亦为能看看顾青的真本事。
顾青同伍景辉寻去了玉轩阁的后厨,崔景湛将酒客分开带至雅间,至于秦主事还有玉轩阁涉事人等,便在后厅审理。
一时间,前厅仍旧热闹得紧,后厅却在审案。
一个时辰后,崔景湛派人去请顾青。
“招了?”顾青同伍景辉瞪着那春藏,还差些火候。顾青不由得摇头,勾调酒液的酒工,是位高手。
他二人快步移到后厅,方才的侍女小厮已挪到他处,眼下厅中只有崔景湛,几名禁军,秦主事,和另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他二人跪在地上,不住发抖。
“方才说的,再说一遍。”崔景湛翘着脚,坐在一旁,斜睨着他二人。
“是,是,草民全招!”那中年男子低着头,飞快道,“草民是玉轩阁的掌柜,前些日子,宫中有人寻到草民,说有好酒要给咱们出售,他们抽成。”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顾青听了个大概,宫中之人让玉轩阁的酒师试试,只要勾调一二,旁人便发现不了是尚酝局次酒。
此番拍卖,一为试探,问询而来的都是东京城的嗜酒之人,他们先前兴许尝过玉春酿,只要他们没发觉,多半无碍。
二来,还能招揽一番新客,今日洞悉了他们的喜好,后面勾调次酒,便能更对味些。
“宫里的人,可说上头是谁?”顾青追问道。
“有,来人声音尖细,举止讲究,草民瞧着是宫里的公公,他二人说是受曹永禄曹公公所托。”掌柜的小声道。
顾青瞪大了眼,居然还是曹贼!
伍景辉亦然,他面露讥讽,索性坐到了一旁。
不对。顾青细品了几息,不太对劲。
他抬眸看了崔景湛几眼,果然,崔景湛眸间亦满是探寻。
顾青正欲开口,崔景湛立起右手,制止了他:“你二人放心,咱们探事司必不会包庇。本使唤画师来,你二人将来人的面貌画下来。只要你们所言属实,不是什么大罪。”
“谢大人!谢大人!”地上二人不住磕起头来。
顾青见崔景湛胸有成竹,心中暗忖几息,回过味来。
越是如此直接,越不可能是曹贼。
幕后之人,必是布好了局,要引向曹贼。
若真是曹贼所为,光凭画像,要寻宫中两名公公,无异于海底捞针。
可若不是曹贼所为,估摸这二人,便是没有画像,也会被对方用什么法子推出来,好让崔景湛拿到口供。
只是眼下还有何人能盗出次酒,布下此局?
一时间,顾青心如乱麻,便是方才下酒菜里的笋衣拌松仁,也没有他心里头这般乱。
他顾不得伍景辉还在边上,用眸色示意崔景湛随他到一旁。
“景湛,此事蹊跷不假,可过了今夜,只剩两日,若还是没有贡酒的下落……”顾青面色苍白。
“兄长莫慌。来人虽冲着曹公,可次酒若又出岔子,尚酝局难免还是要受牵连。如今能查到些什么,总比一头雾水要好。”崔景湛顿了顿低声道,“我料想幕后之人兴许还有后手。贡酒若是寻不到,咱们将局面搅浑,闹到官家跟前,他兴许无暇顾及贡酒之事。”
“再说了,不是还有他吗。”崔景湛睨了眼伍景辉。
顾青一时哑然。景湛所言不假,不管什么酒出了差错,尚酝局总会受牵连。他叹了口气,最迟明日这个时辰,得在伍景辉跟前吹吹风,劝他帮忙,勾调出接近贡酒风味的酒。
“行了,忙活一日,你们先回去歇着。明儿来探事司,咱们看看,背后究竟是谁,敢拿本使当刀子。”崔景湛侧目看向地上二人,嘴角勾起,他转动脖颈,眸色犀利,周身散发出猎物即将露面的兴奋之意。
翌日天一亮,顾青便赶去探事司。
那两名宫中的内侍,果然已到案。不仅如此,沈怀瑾也在。
肃正堂内,崔景湛,闻荣,正等着顾青。
“沈典御?”顾青小声问安,面露犹疑。
“次酒又出了事,本官怎么坐得住。”沈怀瑾满面忧思,盯着地上跪着的两名青衣内侍,不由叹了几口气。
“他二人招了,说是曹公指使的。”崔景湛坐在一旁,言语间满是玩味之色,“本使还没问话,他二人便招了。本使还是第一次办如此轻松的差事。”
言罢,他好笑地看向顾青同沈怀瑾:“你们难道没什么想问的?”
“本官来。”沈怀瑾上前两步,他虽厌恶曹永禄,可此事着实蹊跷。
旁的不提,次酒是如何从旧酿酒坊被盗出宫的?
“回大人的话,咱们手下的小太监里,有会开锁头的。旧酿酒坊平日无人。咱们在曹公手下多年,一直未曾立功。先前见着尚酝局运酒的酒工,便想着干上一票,好露个脸。”一名内侍小声道,“咱们禀了上头,曹公派人传话,说不要弄砸,先试试。”
“宫禁森严,近来更甚,你们是如何将酒弄出宫的?”沈怀瑾言语间,多了些许不耐。
地上跪着二人低着头,不敢吱声。
“说不说?”沈怀瑾言语冰冷,“难道你们还想着能脱罪?早些说,还能免受皮肉之苦!”
此言一出,地上二人不住求饶,顾青脸色苍白,沈典御方才那一瞬,好似变了个人。
崔景湛看着他二人,眸色深沉。
“说,小的说!”一名内侍抬起头来,正欲开口,可他瞧见沈怀瑾时,神色一滞,肩背也忘了发抖,“大……”
“大什么大,说!”沈怀瑾瞳仁微缩,心里头亦是纳闷,此人他从未见过,为何这人见着自己,面色如此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