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吉时已近,始终不见金方君慕桢的身影。
宾客都开始等得焦躁不安,这时大管事裴栋一瘸一拐来报:“君侯忽有要事,请诸位来宾多有担待。”
这个时候能有什么大事?
寿宴之中宾客纷纷面面相觑、交头接耳。
慕琋看向慕珣,慕珣亦是一脸疑惑。
慕琋刚要转身往内院问个究竟,忽然一队官兵打君府大门闯了进来,长驱直入,直达正厅。
今晚,为了能让宾客更好欣赏正院中戏台上的表演,正厅八扇大门早就全部拆除,没想到却是冷不防让人能够直闯而入。
为首一人身穿绛红色官服,头戴乌纱,腰佩宽刀,大步流星闯上厅来:“小人廷尉府左监马征参见金方世子殿下。”
“廷尉府左监?你们廷尉大人刘启不是已经来了吗?”慕琋一个没反应过来。
马征中等身材,人如其姓长了一张狭长马脸,扫把眉、吊梢眼,说话音量倒是不低:“小人奉命,有些事情要向世子当面求证。”
来者不善,不等慕琋再开口,慕珣已经挡在身前喝问:“奉命?你奉谁的命?你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容你在此放肆?”
慕琋余光亦未召见刘启,再去找来传话的裴栋。
裴栋传完话却也不知去向。
马征吊梢眼看也不看,口气十足:“请世子见谅,小人等不到明日,待到明日,恐怕小人的证人就要性命不保了。另外,小人刚刚收到一封密信,信中内容言说世子您身份有假,乃是女扮男装,并非真正世子……”
“轰”的一声。
慕琋双耳轰鸣,下面又说了些什么,全都无法听清。
原本议论纷纷的宾客瞬间都安静下来,个个瞪大眼睛聚焦在她脸上。
一场大戏还没开场,怎地就有人跳出来当面揭穿,这是什么情况?
慕琋难以置信。
倒是慕珣仍能面不改色:“小小廷尉左监,仅凭一封不知来源的密信就在此信口雌黄,谁给你的胆量?金方世子岂是你能轻易诽谤的?”
马征被慕珣气势所摄,咽口唾沫,但吊梢眼余光瞟向东侧上首一处,就又来了底气:“小人奉命行事,廷尉府职权所在,许多时候是顾不上场合。”
慕琋脑中轰鸣未去,循着马征余光方向过去,高权稳坐桌案之后,狼眼鹰视,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模样。
高氏一向与廷尉府往来勾结,她怎么就把这茬给忘了呢?
慕珣亦有所察觉,往慕琋身边又靠近半步,面上不露声色:“有什么话等你们廷尉刘大人亲自出来说话,小小左监还不够资格。”
马征却道:“小人这里人证物证俱在,兹事体大,如此骇人听闻之事,小人不敢耽搁,刘大人既已来君府,必也会秉公执办。”
廷尉府大司寇刘启竟然不知道?
慕琋不信。
“你竟然胆敢越权查问,谁给你的胆量?”慕珣怒喝,“来人,将这位左监大人请出去。”
厅外把守府兵就欲上前,却不知马征究竟带了多少人,竟被拦在厅外。
慕琋心中一个咯噔:“小小廷尉竟然能擅闯金方君府?府兵呢?”
她这一句是低声问慕珣。
慕珣脊背微动,显然也是未曾料到。
马征吊梢眼上挑:“请恕小人失礼,若查证乃是有人故意诬陷,定然不能轻饶,但若是证实确有其事,那么法不容情,那可就不是小人说了算的。”
金方君的寿宴不是王亲国戚就是达官显贵,马征一个小小左监竟敢当众说出此等言论,背后若无人支持,怎么敢?
慕琋垂目四顾,如岳临渊。
所有人都正在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而此时渣爹慕桢竟然还不露面。
一股巨大的不详袭上心头,挣扎了这么久,又铺垫了这么久,难道竟然要折在今晚?
越是不安,越是要稳住。
“慕珣你去请示父亲吧。”慕琋半分情绪不露吩咐慕珣,而后一回身在主位左侧的桌案后坐了下来,“马大人既然执意如此,那就问吧。”
“这……”慕珣不放心独留慕琋。
慕琋只一句:“还不看看外面什么情况?”
今晚寿宴,为了最后的“舞剑献寿”环节,君府兵力都分散四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正厅中院这边才能让廷尉府的人直接闯入。
“稳住,我速速就回。”慕珣向慕琋身后比了个手势,而后快步离去。
马征见慕琋松口,态度也跟着缓解上许多:“小人哪敢审问君府世子,不过循例求证,若无此事定要向世子赔罪,若有此事嘛……我廷尉府责无旁贷。”
说罢,回身向后“啪啪”拍了两下手掌。
厅外两名卫尉带上三人,两女一男。
三人以上就扑跪在地。
当先一人才略一抬头。
慕琋身后随侍的桃儿就先叫出声来:“庆儿?”
慕琋对原主的记忆加载就慢了一步,但随即也认出,最前面十三、四岁的一个小丫鬟,是原主在西华山居住时服侍的婢女。
不由又是心下一惊。
西华山出事了?
原主三年多前离开西华山回金方君府的时候,并未将全部奴仆都带回来,而是留下了李嬷嬷等人看守。
庆儿是李嬷嬷的女儿,也是原主幼年去到西华山居住后才安排的。
李嬷嬷乃是生母申瑛身边信得过的老人,当时也是刚刚生下庆儿,老来得女,待庆儿长到四、五岁大就也送到原主身边伺候。
只不过原主身边当时已经有了桃儿和泽兰,庆儿年纪尚小,就未让她近身,因此应该并不知晓原主真正身份。
在原主的记忆里,对庆儿也没有多少印象。
庆儿身后,还跟进来一对农民打扮的夫妇,那妇人显然没有见过这般大的场面,身子抖如筛糠,她丈夫在身边紧紧搀扶着她。
慕琋就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马征就着桃儿一声“惊呼”开口:“看来这奴婢确实是世子在西华山的奴婢了,小人没有弄错就好。至于这两人,他们是墨阳城郊外一处村落的农民夫妇,不知世子对他们可还有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