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症区。
宿月将存放药材的帐篷简单收拾出一个角落,铺上草飐,作为主仆三人夜间休息的地方。
枕风搁下粥饭便将适才所发生的事情,忍不住与静初说了,按捺不住的义愤填膺。
“白家简直欺人太甚,真拿主子您当傻子使唤,全都喝您的血,吃您的肉。换做我,坚决不管了,撂摊子走人。”
静初摘下蒙脸面巾,淡淡地道:
“我们来此的初衷是为了治病救人,不必理会这两个跳梁小丑。”
“可您的功劳全都被他白景安与白静姝夺了去。”
静初笑笑:“捧得越高,摔得越惨。他们都不怕,你怕什么?”
“他们欺世盗名,欺瞒全天下,您吃苦受累,他们受万民敬仰,太不公平。”
“你只看到了荣耀与风光,难道你没看到,这也是欺君罔上的罪过?白景安就像是在垒沙,贪心令他不住地往顶尖添加沙子,轰然倒塌不过是迟早之事。”
“说是这样说,可这气我是一天都受不了了!”
静初面露纠结之色:“这次,我已经是冒险贪进,也是想借此机会求一个正大光明,不必再这般装疯卖傻。
如今就连白景安都对我产生了怀疑,身份怕是隐藏不了多久。可适才听你所言,我真怕是自己过于高估了某人,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
宿月不解:“您说的某人是指谁啊?”
静初缓缓吐唇:“二皇子沈慕舟。”
“就那个眼盲心瞎,不分好歹的家伙?”枕风立即提出质疑:“您该不会对他寄托着什么希望吧?”
静初犹豫着,点了点头。
“可他会相信咱吗?”
静初细声道:“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抢占先机,先行派人前来施药的原因。就是想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之下,还要适当地将自己暴露在二皇子面前。”
“传闻这位二皇子光风霁月,有经天纬地之才,今日一见,不过如此,也不看看那白静姝对灾民满脸嫌弃的样子,竟然相信她能义诊施药。”
宿月也憋了一肚子气:“这兄妹二人,一个肠痈与胃病都分不清,一个汤头歌都背不全,却凭借这场疫情欺世盗名。真不知道老太爷是怎么想的。”
枕风突然机警地“嘘”了一声,蹑手蹑脚地走到帐篷跟前,猛然一撩门帘。
帐篷外偷听的严院判慌乱后退,尴尬地满脸赔笑:“枕风姑娘,原来你在这里啊,让本官一通好找。”
枕风心里“咯噔”一声:“严院判?你找我做什么?”
“本官就是想来告诉枕风姑娘一声,日后在这里若是有任何的困难,可以找本官,力所能及之事,本官必然鼎力而为。”
枕风客气而又疏离地道:“多谢严大人。”
“枕风姑娘不必客气,本官一向喜欢打抱不平,委实看不惯白家如此恶毒,薄待白二小姐。
更对有些人欺世盗名,冒名顶替的行径深恶痛疾。你们主仆三人势单力薄,自然斗不过他整个白家。”
枕风面色肃然,正色道:“我不明白严大人说这话什么意思。”
“假如你们有什么诉求想对二皇子说,本官可以转达。”
“笑话,我们白家的事情白家自己会解决,不敢有劳严大人,更不敢惊扰二皇子。严大人以后还是少吃点盐吧。”
严院判面色一僵:“他白景安吃香喝辣,让你们跟着灾民一同吃糠咽菜,还当众要责罚你,你还替他隐瞒?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本官自然会找到那位义诊施药,研究出药方之人,揭穿你白家欺世盗名的丑事。”
帐篷里,静初悬着的心这才稍微放下些许,看来他也只是听到了只言片语。
她对宿月低声吩咐:“此人心术不正,与白家一向水火不容,对鬼门十三针也早有觊觎,若是见我给灾民行针,我的身份定会暴露。
所以此人不能留,你想办法将事情闹大,最好能送走。”
宿月立即会意,撩帘走出帐篷,冲着严院判怒声叱问:
“你这人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这么不要脸?不仅一路尾随枕风,跑来我们帐篷外面偷窥,还威逼利诱我们枕风,简直老不羞。”
严院判被冤枉,顿时恼羞成怒:“简直胡说八道,谁偷窥你们了?”
“被我们捉了现行还不承认?那你说你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好心当成驴肝肺,本官只是见你们可怜,想要帮助你们。”
“我们可怜?我家小姐好歹也是白家千金,我们即便再可怜,自然有我家大公子关照,哪里用得着你来献殷勤?
我看你分明就是对枕风居心不良!衣冠禽兽!斯文败类。也不照照镜子瞧瞧自己这一脸皱纹,都能当我俩的爹上爹了!”
宿月嘴皮子利落,说话就跟崩豆似的,噼里啪啦,语速极快,嗓门还亮,引了许多人瞧热闹。
这话若是针对别人,大家只瞧个乐子。
而严院判不一样,整个防疫所的灾民,都对他恨之入骨。
听闻他竟然对人家姑娘起色心,有人扬声道:“适才我亲眼见他一路尾随这位姑娘身后,还在人家帐篷跟前鬼鬼祟祟的。”
“这个狗官草菅人命,狼心狗肺,把他赶出去!”
“揍他!替昨夜枉死的乡亲出口气!”
一呼百应,灾民们一拥而上,拽胳膊扯腿踹屁股蛋子,直接将严院判丢出了防疫所。
这里的嘈杂动静惊动了还未走远的二皇子与白景安。
闻声过来制止,询问发生了何事。
灾民们新仇旧怨,七嘴八舌地唾骂:“这狗官对人家姑娘家欲行不轨,被我们捉了现行。”
严院判被人趁乱揍得鼻青脸肿,一张老脸成了酱紫色:“是她们血口喷人,本官堂堂正正,不曾有丝毫的逾距之举。”
“我们亲眼所见!可以作证!”灾民异口同声。
静初站在宿月身边,手里还捧着半个梆硬的高粱窝窝啃,粗粝的高粱面拉得嗓子眼疼。
她压低了声音:“将严院判对白景安的质疑告诉二皇子。”
如此这般教给宿月。
宿月点头,向前两步:“你还不承认?大家来听听他刚才对枕风说了什么?
他说我家大公子跟大小姐每天吃香喝辣,在外面风光无限;我们只能吃糠咽菜,在这里替他们当牛做马。
他还说白家恶毒,薄待我家小姐,说以后他会对枕风特殊关照。这不是利诱是什么?”
旁边士兵与灾民看一眼静初手里的高粱面,全都不说话,虽然,但是,人家说的是事实,蛮有道理的。
白景安与白静姝对视一眼,面色有些尴尬。
宿月继续道:“他利诱不成,被枕风义正言辞地拒绝之后,就威胁枕风,说我家公子欺世盗名,这药方子不是我白家研究出来的。
他还说,前些时日前来施药义诊的那位神秘女子也压根不是我家大小姐。
这不就是血口喷人吗?大家应该都是亲眼见过那位施药的姑娘的,你们说,是不是我们大小姐?”
言罢抬手朝着白静姝的方向一指。
灾民们上下左右地打量,满脸狐疑地窃窃议论:“瞧着,好像就是不太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