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偷藏在合欢宗饱餐一顿的白拂雪伸了个懒腰,重新使用基础的土岩术,将山洞毁尸灭迹。
见临时令牌上没有那冤种玄月门掌门的回应,想来她抓的妖兽还没搞定。
白拂雪闲来无事,本欲接下来打算偷溜回自己的紫竹岭住处里去睡个觉。
但一靠近,远远白拂雪的神识,感应到邵临渊在院门前徘徊,立即觉得晦气不已,急忙悄摸地离开。
白拂雪没办法,只好赶回秘境附近,找了座无人的荒岛放置下灵府,在灵府内安静睡了一觉。
又一日过去。
终于收到容凝的传信,说她抓到了冰玉蛛与白灵猿等妖兽。
白拂雪收起灵府,重回星澜秘境,不久后,容凝亦是御风赶到。
二者一齐进入秘境中,容凝仍欲实施自己的计划,当即再次施施然地一挥手,撤下‘不见光’。
她似是在外梳洗了一番,没了临走时的狼狈之状,又恢复了端庄典雅的姿态。
她故作幼态,螓首微偏,问道:“白宗主,这些可够?”
接过容凝那几枚灵兽袋,见其中妖兽不过十来只,与自己专门给妖兽留出,可以用来背后偷袭或者转角杀的地方,以及最后自己规划出大乱斗的数量,相差太多了。
不由皱眉道:“就这么点?”
此言令容凝一愣,疑惑道:“这还少?冰玉蛛我足足抓了十五只,此妖甲壳坚硬,寻常筑基的攻击法术或灵剑,都难以留下痕迹。而白灵猿灵活非常,也极难对付。”
你是想搞死来秘境的弟子吗?
此次秘境,你们合欢宗弟子难道不参加的吗?
还是说,你们合欢宗弟子竟这般厉害?
面对容凝惊诧的问话,白拂雪对此也是所知不多,他本以为堂堂六大宗门,此次派出的必然是精英弟子们,精英总该与寻常弟子有所不同。
结果这么菜的吗?
连点小蜘蛛、小猴子都搞不定?
感应到令牌上又传来端木盼盼的消息,让众人在各处布置好妖兽后,就在秘境外集合。
白拂雪想着算了,将就一下吧。
就是可惜自己的那些点子……
白拂雪收起令牌,对也看了眼令牌的容凝,微微颔首道:“容掌门可先去与端木掌门会合,我去相应处,放置下这些妖兽就好。”
见白拂雪当即御剑远去,容凝急忙御空追上,呼道:“白宗主,等等小女子。”
白拂雪雪白的剑眉一蹙,御剑途中,余光瞥见背后追来的容凝,想她真是阴魂不散,也不知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
突然灵光一闪……
等等,妖兽与自己预想中的数量不够的话,是不是可以用自己方才用来模拟妖兽攻击“玩家”……
哦,不对,又不是打游戏,什么玩家?
是攻击那些历练弟子,模拟妖兽行动的灵力呢?
就是不知道自己的灵力多久会消散?
能不能支撑到秘境开启的那一天?
试试?
白拂雪旋即眼睛一亮,当即决定说干就干!
此时已至那座自己布置冰冻的雪山上空,白拂雪降落在山崖上,用神识拽出一只冰玉蛛,那冰玉蛛落地,左右一瞅陌生的环境,便冲白拂雪一呲牙。
“嘶嘶。”
本在白拂雪手腕上吃饱了,正处于睡觉的佘佘,感受别的妖兽气息,立即醒转,对地上陌生的冰玉蛛眯起蛇瞳,吐着粉红的信子。
冰玉蛛被吓得浑身雪白的茸毛一颤,转身就欲逃走,但突然被一团凭空生出的白烟包裹,只能围绕在其中打转。
那白烟甚至将它整个身躯托起,犹如大手前前后后将它翻来翻去,令它格外无助,只能埋下脑袋瑟瑟发抖,但又不敢乱动。
片刻后,白烟倏地消散。
它眨眨眼,没有再感应到那股可怕的气息,大起胆子冒出雪白的脑袋,左右一望,发现自己又陷入一片黑暗但又充满灵气的地方。
接下来,一只白灵猿也享受到同等莫名其妙的对待。
当容凝紧随其后,再次怀疑白拂雪御剑如此迅速,莫非真的是个剑修时?
她降落下来,见地上立着一只冰玉蛛与白灵猿,不由惊呼道:“白宗主,你怎么把它们放出来了?”
但刚一说完,容凝意识到不对,那冰玉蛛与白灵猿毫无凶性,反而服服帖帖地蹲在白拂雪面前,仿佛等待他训话。
冰玉蛛与白灵猿完全不看容凝一眼,令她不由感到古怪。
习惯性神识一扫探去,却是一片虚无,仿佛面前什么都不曾存在。
顿时,容凝心下一凝,猜测白拂雪是个剑修的心思又下去几分。
暗暗寻思如果白拂雪是剑修,断不会这般精妙幻术,普一时竟连自己都骗过了。
于是佯装懵懂地问道:“此为幻术?合欢宗幻术果真高绝,当真惟妙惟肖!”
白拂雪没承认也没否认,他故意一挥手,面前的冰玉蛛与白灵猿已如白烟消散,对容凝道:“容掌门抓的妖兽有些少,我以此来增加一些数量。我去安置妖兽位置,容掌门地形不熟,未免触发机关,还请在此稍候。”
说罢,已快步进入山洞之中,隐没身形。
容凝正欲跟上,但看那幽蓝的冰封山洞,转念想到自己在其中的狼狈之态,顿时吓得不敢进入。
同时回忆起白拂雪的话,不由纳罕数量少?
这些妖兽还数量少?
容凝怀疑,白拂雪不会真想趁机搞死他们玄月门的弟子们吧?
不可!
断不能让此子阴谋得逞!
容凝暗自想,虽然秘境之事要发心魔誓,在秘境开启前,不得向任何人泄露半点消息!
但她只要警告弟子们不要来西北之地,此地危险,应当不会有事吧?
白拂雪动作很快,仅仅半刻钟已安排好妖兽,并于迷雾林中放下抓捕的几只睡着的云豚兽。
给仍处于原地傻傻等待,还以为白拂雪会转圜回来找自己的容凝传音。
听白拂雪告知她,已布置完毕,自己先出秘境了。
容凝听闻传音,不明白拂雪怎能对自己如此绝情?
她活了几百年,走到哪里不是前呼后拥,被簇拥着讨好,哪里遭受过如此冷待?
白拂雪究竟是不是男人?
容凝气得牙痒,恨恨一跺脚,急忙御风离去。
等出了秘境,环视一圈,见自己竟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不由眼泪涔涔,凝望白拂雪,低声哭泣道:“白宗主,对不住,都怪小女子修为低微,御风速度不快,竟跟不上你,呜呜呜……”
“容仙子?”
“哎呦,容仙子莫哭!姓白的,你对容仙子做了什么?”
“白宗主,你一个大男人,怎能将容仙子一个女子丢在秘境内?万一发生什么危险怎么办?”
容凝擦着眼泪,立即上前阻拦,摇头道:“诸位,不怪白宗主的!都是小女子,都是小女子修为低微,才导致落后的,白宗主他不是故意的!”
“他邪魔外道怎能不是故意的?”
“就是!我早说不该找邪魔外道来参加什么秘境!”
容凝低头啜泣不已,连连摇头,一旦有人欲要出去与白拂雪假意单挑,便伸出手臂阻拦,一副寻死觅活之态,哭道:“刘掌门,不可以!怪我!都怪我!”
令那几人深恨、叹息不已。
白拂雪抱着胳膊,冷眼瞟向那几位如哈巴狗般,围绕容凝打转的几个二流宗门的正道掌门。
转头看向对此情景搞得呆滞的端木盼盼,问道:“端木掌门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是。”一旁的宁无桓在一众正道人士的包围下,亦是浑身不自在,连忙应和了一声。
端木盼盼这才回过神,兜帽下一张稚嫩小脸显出严肃,不屑地瞥了围绕玄月门掌门,轻声细语安慰她的几个掌门一眼。
端木盼盼咳嗽一声,沉声呵斥道:“够了!秘境之事,传承万年,此乃修真界大事,在此期间,各家各派纵有何等嫌隙,皆不可再提!都过来,统一立下心魔誓!”
容凝故作坚强,假意拭去眼角泪水,柔声应和了一句,劝道:“端木掌门此言有理,诸位,莫怪白宗主,我们过去吧。”
那几人不甘心地互相对视一眼,随即路过白拂雪身前,刻意瞪了他一眼。
但无一真的站出来,跟他单挑的。
白拂雪尽皆无视,只觉得这些活了几百岁的人,分外幼稚不提。
以前白拂雪还以为是合欢宗人污蔑玄月门,所以说她们是群绿茶、白莲花。
但从自己两次遇到玄月门人来看,上一次赵青青的表妹以及这位容掌门,她们当真是上行下效。
但她们如此行事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毕竟玄月门只有圣女会“叛逃”,与各个势力的青年才俊或巨擘们联姻。
但一般的掌门、弟子们,据白拂雪所知自从她们立门之始,只能保持单身,都不得与人结为道侣。
一旦与人结为道侣或发生关系,在合欢宗的历代记载中,轻则废去一身功法、消去记忆、逐出玄月门,重则身死道消。
既然除却圣女能顺利叛出玄月门,还保留一身功法“嫁人”外,能够谋取到实际的利益。
一般的玄月门弟子们,看上去也从中得不到什么实际的好处。
至少从清风门几位胡子一大把的掌门来看,白拂雪经“两世”经验。
结合合欢宗内部的账本,这些都是群喜欢逛百花阁的常客,是个喜欢揩油的老油子了。
表面看似是容凝的哈巴狗,实际大家都各怀鬼胎,全是口惠而实不至,只想趁机占点便宜。
所以,白拂雪不大能想得通,玄月门上下,除所谓的圣女外,能获得明显的利益。
玄月门掌门尚算利益相关,那么其余玄月门普通弟子她们这样广撒网,又不实际与人发生关系,是图什么呢?
几千上万年来,其中玄月门真的没有弟子醒悟过来,她们如此上行下效,实际是没有好处,反而四处得罪人的吗?
白拂雪一面思考,一面心不在焉地跟随端木盼盼等人,举起一只手掌,跟随他们齐声念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端木盼盼(某某),今在此立下心魔誓。在星澜秘境开启前三日内,不得向任何人泄露秘境相关事宜!如违此誓,必遭天打雷劈、心魔啃噬,一身道行尽毁,此后必当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本来“上辈子”穿越来的白拂雪,身为一个无神论主义者只是随便念念。
但念完后,白拂雪心有所感,立即抬头。
天空中白云涌动,像是单纯被风吹动。
但白拂雪总感觉,在更高的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不可见的存在,听到了他们的话,并像是盖了个章。
好像他如果真的回去告诉谁星澜秘境的事,他誓言中的内容,真的会发生。
身为本次主持事宜的端木盼盼,顺利走完了最后一个流程,掀开兜帽,长舒一口气,即冲他们略略一颔首。
“诸位,三日后,等秘境开启再见了。我琅琊台尚有要事处理,告辞。”
裴星、金波真人等六大宗门的掌门,也随之在后,冲各人抱拳,告辞离去。
白拂雪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由蹙眉,又听裴星等掌门告辞声,再次无视瞪视来的目光,也身化流光飞速离去。
他才刚落在紫竹岭上自己的小院中,便听一声欣喜地声音,叫道:“师尊,您回来了?”
不是!
都一天一夜了,这小子怎么还在这里?
邵临渊一脸喜色地推开院门,径直跑进去,虽然嘴上叫着师尊,貌似恭敬,但依旧我行我素地怔怔盯着白拂雪,似乎生怕他跑了。
见自家师尊难得穿一身宗主服饰,目光一凝,语气不善地直直逼问道:“我听大师姐说,师尊近日外出,师尊究竟是到哪里去了?”
白拂雪见他肩头顶着露水,不知是否这小子一直蹲守在自己院门前,就等着自己回来,鉴于他这几十年一直如此变态的作为!
若是放在地球,高低得因寻衅滋事罪,判个五年!
若非自己想通过他钓龙满仓,他坟头草只怕能有竹子那么高了!
白拂雪冷冷一拂袖,转身进屋,甩出一股剑风将他掀出院门外,不悦道:“与你何干?滚!”
邵临渊垂首,口中委委屈屈地道:“弟子……只是关心师尊。师尊常年隐居山林,不知外面人心复杂,弟子怕师尊受了欺负。”
但说话的同时,他双手于墨黑的宽袖中暗暗捏拳,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红芒。
脑海中不由再次浮现出“前世”记忆。
昏暗、肮脏的地下室中,一位白衣染血,一袭宽大的白衣都掩饰不住里面瘦骨嶙峋的身体。
上一世重生前的“邵临渊”,抬起这位依旧美得令人叹息的美人下颌。
看他薄唇因疼痛而失去血色,微微张开,吐气如兰,苍白的脸孔上满是细汗。
“邵临渊”用宽大粗糙的手掌,顺着他师尊那细长优美的脖颈,沿着弧线一路往下抚摸。
当触及冰冷的穿透琵琶骨的锁链,此锁链由玄铁打造,足有一掌宽,坚不可摧。
他微微用力一按,伴随一声喑哑的痛呼,感受到那具躯体又开始打颤,连他自己都未察觉,他眼中深处闪过一丝不明情绪。
又被“邵临渊”强行压下,他依旧残忍一笑,蹲下身,扯住“白拂雪”头顶雪白染血的长发,逼迫他与自己对视,冷声质问道:“师尊,痛吗?痛就对了!”
“邵临渊”拉起那只在镣铐中瘦可见骨的纤细手腕,强行按在自己激烈跳动的胸口上,恨恨道:“当年你当众逐我出师门,令我难堪!我这里,比你此时还要痛上十倍、百倍不止!”
“师尊,你好狠的心!你怎么可以这样绝情?你怎么可以不信我!”
“邵临渊”恨恨骂了一句,猛地起身,如丢个破布娃娃般将“白拂雪”推倒在地,冷眼看着他因疼痛不住颤抖的身体与不断的抽气声。
他在狭窄的地下室中,焦急而又暴怒地来回走动数圈,可惜怒意片点不消。
他看到软倒趴在地上的人,目眦欲裂,喘着粗气疾步奔过去,再次揪起“白拂雪”染血的白发,逼迫他面对自己,恨声道:“师尊!你怎么敢从我手心里逃跑的?观星楼主为什么要帮你逃跑!你说!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不……不是,没……没有……”
面对“白拂雪”虚弱无力的辩驳,“邵临渊”全然无视,他冷笑一声,往后一扯,不顾他的痛呼,骂道:“你现在还向着他?他在利用你,知不知道?”
“邵临渊”激动地一扯自己的头发,似突然想通了什么,喃喃道:“对!都是观星楼主!都是他的谶言,才导致师尊你我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事件的一切起因都是因为他,他一定所谋甚大!都是他!”
“邵临渊”猛地一把紧紧抱住被囚禁的“白拂雪”,完全不管他因牵动浑身伤口,而疼得面目扭曲的面孔,自顾自道:“师尊,我会证明给你看的,你是错的!”
话毕,“邵临渊”又倏地放开“白拂雪”,见他涕泪横流的脸上,貌似温柔地替他擦拭起泪水。
他对“白拂雪”的惊恐与厌恶视而不见,反而一脸深情将因汗水而沾在他脸颊上的碎发,细细拨弄到他的耳后,一面道:“师尊,再等等,再等等,就快了,秘药就要炼制成功了。”
他手掌轻拂过耳垂、肩膀,最后按在因恐惧不住起伏的柔软腹部上,笑道:“等师尊你服药后,就能变成女子。到时,”
“邵临渊”手掌重重在他的柔软腹部按下,听到他的痛呼,凑到他耳边,调笑道:“只要师尊能诞下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昭告天下,纳你为妃好不好?”
结了痂的五根指尖在地面再次留下抓痕,痂破裂后血液又流出,哪怕虚弱至极,那人仍是从薄唇吐出一字,“滚!”
“邵临渊”掰断他的五指,又细心地给他接上指骨。
他缓缓站起身,一手弹了弹衣袍上不存在,一手捏着“白拂雪”的下颌,再次迫使他仰视自己。
“邵临渊”目光森冷,微笑道:“放心,本王自会慢慢折断,师尊你这一身傲雪凌霜的傲骨。这很有趣?不是吗?”
“滚……”
清风徐徐,吹得竹叶沙沙作响。
邵临渊眨了眨眼,眼前从血红重新变为紫黑,仰起头是一片嫩绿摇动的竹叶。
他竭力忍住泪水从眼角溢出,手指紧陷入掌间,溢出通红的血液,一滴滴如一条蜿蜒小溪,滴落在湿润的土壤中。
上辈子,前一世,他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这样欺辱、对待师尊呢?
可是,师尊……
我既然重回光阴,你怎可再次不告而别?
一时间,邵临渊心绪复杂,他知上一世他做错了事。
但内心又不禁生出几许羡慕,上辈子的自己能把师尊禁锢在自己身边,只有自己能看见的地方……
甚至把师尊变成女子,给自己生孩子什么的……
玛德!
上辈子的自己可真是个坏人啊!
邵临渊如无知手掌上的疼痛,他泪如泉涌,重重一握拳,甩了甩头,红着脸,试图将那些龌龊的想法统统甩出去。
他暗自决定道:“不可以!他既然重回起始,便不会再重蹈覆辙!不会让那些事发生!观星楼主,我一定会揭穿你的阴谋!”
他此生只要,只要远远看着师尊就好了。
师尊一身傲雪凌霜般的傲骨,怎能折断呢?
不可奢求更多了。
“站住。”
邵临渊想通一切,正要迈步离去,突然耳畔传来熟悉冷淡嗓音。
令他不禁怔愣原地,转头满目期待地望向紧闭院门的小院……
师尊,你果然还是舍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