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然在疾风的百气归元的指引下慢慢疏通身体中的血气,但当日被凤凰雏还有柴瑜算计换血,现在她也无法立刻从穆衿身体中再换回来,短期内,她的新血也无法支撑她的功法。
“怎么样,血气涩止的感觉解除了吗?”
皎然恢复了些元气,可真要彻底恢复,不知猴年马月,在他们幼年之时换血之术施了一次,而到他们二十岁时,穆衿身上的麒麟血才慢慢失去了效力,那第二次圣巫实施了换血,他们至少要再等一个二十年。
可是谁也不能静静地等待着那一天到来。
很快就到了跟凤凰雏约定的那日来临,围绕密室兵力几乎全部聚集于此。
她现在几乎接近失功,远远不如此前招式灵活,就连当日在密室跟凤凰雏故意较量使出的那一手,也是她竭尽全力一试,只为了迷惑对方。
穆衿也不曾对她出手试探,所以她才能瞒住了他和柴彻,柴彻请她助阵,若不是穆衿拒绝,她也是会拒绝的。
不过如果这次能拿到《高山寿》,杀掉凤凰雏也可以往后推,拿秘籍和除去叛徒,并不是那么容易能一次做到。
程鸢身故后,这府中,藏了越来越多的秘密,包括那条龙,有下人甚至在私底下说听见了真龙的怒吼,就在深夜之时,仿佛神龙很快就要现身了。
柴彻则对皎然充满了信心,他料定依照皎然的能力,一定能助他杀了凤凰雏这个祸害。
还有短短几日,这几日,他还是不肯放弃,几乎每天都会来似愚苑。
而皎然也开始不再见他。
“他就是个平庸的凡人,长得再好看,也平庸,瞧他的血在你身体中,完全不能助你恢复功法,你的伤恢复得太慢了”疾风坐在她床边,看她闭了眼打坐。
现在看来,她倒是有些像竹宿了,尤其打坐的模样。
见她闭了眼不说话,她便重新化为金镯覆在她手腕上。
皎然正在将周身缓缓涌动的真气顺着她的经脉依次突破,企图在短期内达到一个新的境界。
然而这就像是一个无法越过的难关。
她无数次尝试,就是不得其解。
难道没有麒麟血,她就真的还是那个身手平平的废物吗?难道她到今日以来取得的所有超越自我的成功,全都是她的血脉在助她?
皎然生平第一次因为这件事而困扰,究竟她的天赋是因她与生俱来的血脉还是她的聪颖和领悟力。
再睁开眼,面前的景色陌生。
是一片空白,既不是黑暗,也不是土地,就只是一无所有。
无。
她觉察到是有人想要指示她什么,可她就是参不破。
仿佛这个在无境之中的人,一定在注意她的一举一动,所以才知她当前的困境。
这神秘的指点,皎然下意识就觉得是竹宿。
可是当她叫了他几声,他还是没有出现,皎然想,或许并不是他。
但这个人,为什么要带她到这个空无一物的地方。
还有一天,就到了凤凰雏和柴瑜约定的日子。
柴彻骨子里本就高傲,皎然一次次拒见,他已不再来似愚苑。
有时候在潜鳞苑见到他,他也决口不再提起此事。
前一天,皎然陪师姐吃了晚饭后在长廊中散步,山中春日晚,积雪还没有化完。
皎然将师姐的狐狸围领围好,无意问了一句。
柴彻点点头,“早已安排妥当,你不必担心。”
她听出他这话中并不怨怼,柴彻不是个十分糊涂的人,他应该早就明白,无论是皎然还是穆衿,都恨着柴家,所以他们袖手旁观,他也接受了。
整整两个时辰,皎然都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穆衿怕她着凉,让她钻进被窝里来。
她却摇摇头,“冷一些我脑子清楚,你先睡吧。”
穆衿看在眼中,见她反复运输真气,两个时辰内不停,都已快到三更,他忍不住担心,“你是不是想要尽快恢复,去助柴彻和柴瑜杀了凤凰雏,夺回《高山寿》。”
皎然已觉有些疲累,闭眼假寐,“有部分说对了。”
穆衿不再说那些阻止的话,见她闭上眼睛,似在休息,他也睡意朦胧。
忽然他猛地睁开眼,身上被子是盖好的,烛光已快灭,天要亮了。
他竟睡着了,这样重要的时刻。
穆衿翻身下床,正要披衣,见桌子上留有皎然的一张纸条。
“去去就回,莫要来寻,切记听话。”
他陡然一惊,明白皎然已经去了锁龙潭。
凤凰雏终于来了,他身手的轻捷令人叹为观止,明明卫兵已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可他竟然如鬼魅横空出现。
还带来了柴列。
柴瑜沉住气,屏息以待,见凤凰雏慢慢走了过来。
柴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兄长。
短短数月,他便与从前截然不同,两颊消瘦得看不出人样,眼圈底下乌青。
过去他时常成竹在胸,嘴角含笑,有时候那笑意虽是假的,可他的确是个爱笑的人。
再见,他竟成了这副模样,柴彻一阵心酸。
一个窈窕的影子飘向此处,等到他们面前,皎然才慢下身来。
“你们都来了,怎么没等等我?”
柴彻眼中立刻闪出一丝喜色,她终于还是来了,要和他并肩作战。
凤凰雏似乎被皎然的忽然出现打乱了步伐,但也只是一刹那,他便又变成了那个不可一世的凤凰雏。
“就算没等你,你不是也来了吗?”凤凰雏皮笑肉不笑,今日若是她敢挡他的路,那她也得死。
等到柴彻一手横剑,准备攻向他,柴列忽然平地升空,飘在半空中,然后他的剑猛地从半空中俯冲下去,刺向柴彻。
柴彻惊得呆住了,他没想到柴列会站在凤凰雏那边,他带走他后,不知是怎么迷惑了他。柴列斜冲而腾,柴彻则横剑接下了他这一招。
凤凰雏拍了拍手,“如何啊,都督大人,这一招可还精彩?兄弟相杀的场景,你可满意?”
柴瑜微微抬起头看着两个儿子,眼中说不出的哀伤。
柴列的剑法明显跟从前他练的招式都不同了,每一招都如晚来风急,上中下三路皆是杀招,甚至连一点后退的机会也不给自己。
以攻为守。
可他的剑法太狠厉,这样的剑法,根本收不住,眼见两个儿子必有一个饮恨剑下,柴瑜身躯急翻,在空中拦住了两个儿子。
他恶狠狠地望了一眼自己的父亲,然后才在凤凰雏的召唤下回去。
仿若失了心智,只会听从吩咐的傀儡。
“柴瑜,我就懒得跟你废话了,教出《高山寿》,我即刻离开,留你们都督府安宁,否则,不光是你的长子,我要你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
柴瑜顿了一顿才道,“可以,我给你,但你要让我的孩子回到我身边来。”
凤凰雏短促的笑了一声,反问柴列,“我的好徒儿,你要回你这无能的父亲身边吗?”
柴列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甚至没多看他父亲一眼。
柴彻轻叹道,“大哥,回来吧,只要你回来,所有人都不会怪你,蓁儿……她,还在等你回来,你忍心让她成为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
提到蓁儿,他的眼中才有一丝情绪。
他看了看四下,哪怕是柴家预作无数安排,以凤凰雏的身手,埋伏的人再多,也不是他的对手,他未必都能杀光他们,但脱身不是难事。
“别再说了,如今我已是踪寻门下弟子。”
皎然淡淡地道,“蠢,你应当放下刀剑,回来做好你的父亲,免得你的孩子日后更恨你!”
凤凰雏道,“皎然,人各有志,你又如何知道柴大公子没有问鼎之心?”
皎然看了一眼柴彻,在这样一个武功盖世的弟弟光环之下,也怪不得柴列会一时昏了头勾结外贼,他担心都督不将都督之位传给他,担心柴彻会取代他,人一恐惧,就容易失去理智。
柴彻见他执迷不悔,徐步就位,站到了父亲他身边。
凤凰雏道,“交出秘籍,一切权柄,都还是你的,你继续过你父慈子孝的日子,我只是想要那本《高山寿》。”
柴瑜脸色一沉,“不必手软,彻儿。”
双掌齐出,凤凰雏上前推过,他手指如钩,十指轻展,扣住凤凰雏的手腕,从上一次在皎然身上吃了亏后,柴瑜便明白了若是不能近身,他的内力便很难伤到凤凰雏,劲力暗透,凤凰雏全身立刻感到一阵震麻,就这么往后直被打飞了数丈。
皎然从衣袖里取出一个烧饼,咬了一口,她还没用早膳呢,这算是草草吃了。
柴彻忽然瞧见她站在那里旁若无人吃着饼,气得说不出话来,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吃着东西好像看戏。
皎然见他盯着自己,吃了两口不好意思塞进了衣袖,“那,我不用帮你,你们这都快把他打死了,我除了看着,也没别的力气好使了。”
柴列猛地站起来挡住了他们。
他知道凤凰雏还没使出绝招来,若是他疯狂起来,他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见他这时候还在帮凤凰雏,柴彻为之一怔,怒道,“你一定要和这个妖魔勾结?”
柴列颓靡,但仍旧挺身道,“我师傅是旷世奇才,欲维护天下安宁,你们不能杀他。”
柴瑜冷笑对柴彻道,“那便由你来清理门户吧。”
柴列一声不响,手腕轻翻。
他的长剑电光石火般快速进攻,剑尖几次险些抵住了柴彻的喉咙,然而柴彻剑式之精,哪能几招就被他制住,数招之后,柴列再次输给了柴彻,脸色十分很难看。
柴彻的长剑在空中转了一下,转眼,指在了柴列的喉间。
就在这时,柴列身后的凤凰雏忽长啸一声,外衣尽被撑裂,身上无数道陈年伤口,须发再次变得皆白。
皎然拭目以待,这才是真正的开始。
柴瑜和凤凰出激战难分,凤凰雏的身手明显高于柴瑜,然而内力却不如他,他一剑劈去,柴瑜便将内力灌注于兵器之上,凤凰雏便觉被一股大力反推回来。
奇怪的是柴瑜用的只是凡人的兵器,凤凰雏的神兵利器照理来说,应该是削铁如泥,他今日却没有带他的配剑来。
两人再次交手三个来回,各自被逼得倒退数步。
柴彻不忍杀兄长,便被柴列阻拦住了,否则此时柴彻已上前去助柴瑜。
转眼之间,凤凰雏和柴瑜交手数次,还是不分胜败。
经柴彻一喝之后,皎然才慢吞吞助战。
他见自己无法脱身,便叫皎然前去帮柴瑜。
凤凰雏已闪到柴瑜身后,手中剑一划,将柴瑜的皮肉撕开个口子,他的鲜血顿时流淌不住。
柴瑜忍着疼痛继续跟他交手,蓦然一个旋身,一拳打出,将内力覆于拳,打得凤凰雏手腕一痛,他的剑也落了下来。
几乎算是两败俱伤。
可是才不到半炷香的时间,柴瑜竟跟面前的凤凰雏一样,变得须发皆白,脸上更是皱纹深深。
他大声喊叫着柴彻,“叫穆衿来,叫他来!给我血。”
皎然走上前去,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你的血也行,给我,都给我……”
凤凰雏哈哈大笑,“你看他跟我,谁更像是妖孽?”
皎然把手一挥,挣脱开了,往后不自觉退了几步。
凤凰雏便知她是不会帮柴瑜了。
再次上前跟柴瑜缠斗起来。
但他只是要从他口中得知秘籍下落,所以只是要耗尽他的力气,让他剩下一口气,并非立刻杀了他。
柴瑜撑着一口气,跟他又斗了半个时辰。
皎然隐在一旁观望,看着这两人容颜越发可怕,她目瞪口呆。
打了一阵,柴瑜冲着她大吼,“过来,给我血,不然我迟早杀了你和穆衿。”
凤凰雏被他的内力逼得连连后退,可步法还是丝毫不乱。
就在他一掌打得柴瑜站立不住之时,他忽然听见一阵沉稳的风,恍若夹杂雷鸣。
待他低头,却看见皎然的剑已刺穿了柴瑜的心。
凤凰雏大怒,“不!”
他死了,他就再也不知道《高山寿》的下落了。
皎然不再说话,凝神看着柴瑜脸上最后一个表情。
凤凰雏听得柴列和柴彻兄弟二人一齐嘶吼,停手上前。
皎然猛地一拳,打中了柴瑜的肩膀,将他打落至姹女潭。
他不是喜欢将人禁锢在姹女潭上取血吗?既然他这样喜欢姹女潭,就让姹女潭为他洗去罪孽。
凤凰雏一把抓住她的喉咙,“我杀了你!”
皎然目光忽然瞥见姹女潭中柴瑜的手臂,“咳……你……你看……秘籍在他身上”
凤凰雏松开她,回身一望,只觉得柴瑜的尸身上好像散发着星星点点的痕迹,但他并不能看清那是什么。
然而他却听见柴列说,“原来是这样。”
柴列望见柴瑜自手臂而上,每一寸肌肤都刻着字。
原来真正的《高山寿》就刻在他身上,只有锁龙潭的姹女能让他显现秘籍。
柴彻急忙上前,此时不是悲伤的时刻,他要立刻保护父亲的遗体。
凤凰雏明白了过来,他看不见的秘籍,他们已经看见了,《高山寿》不是被他藏在别处,正是写在他身躯上。
皎然和凤凰雏立刻在姹女潭上交手起来。
期间凤凰雏欲夺走尸身,将柴瑜的衣裳剥了个一干二净。
穆衿赶来时便看见皎然和凤凰雏打得难分难解。
凤凰雏随着时间过去,似已快力竭,而皎然也并非像是过去那般敏捷。
两人都对秘籍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