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哥,你来啦。”国岗从宿舍楼里,兴冲冲的跑了出来。
国增站在门口,笑着道:“怎么样,钱够花吗?不够我给你点。”
“是不够花了。”国岗苦笑道:“你要是再不来,我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国增二话没说,从皮夹子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了国岗:“够花了吧?下个月,我还得来,到时候,你没钱花了,我再给你。”
国岗接过水泥灰的大钞:“够了够了,别说一个月,俩月也够我花了。”
“走,去你们学校食堂,吃点好的,我请你吃饭。”国增说着,朝着学校食堂走去。
国岗紧跟其后:“哎呀,增哥,你每次来石家庄,又是给我送钱,又是请我吃饭,弄的我都不好意思了,真是谢谢增哥啊。”
“咱兄弟,你还跟我客气。”国增扭头,看了看国岗:“这两年,大学真是没白上,还变得会说客套话了。”
“嘿,这不都是跟你学的嘛。”国岗跟国增并排走着:“你这两年,也算是走南闯北了,我看你这见识,也长了不少。”
“是吗?”国增看了看国岗,还真不相信他说的话:“我怎么没感觉到?”
“这就叫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国岗笑着道:“走走走,今天,说什么,也得我请你吃饭。”
自打国增做刷子之后,这三年的时间里,几乎每隔两三个月,就得来一趟石家庄,给那些批发市场里,各个门店的小老板送货。每次送完货,临回家之前,国增都要来趟河北师范大学,来看看自己的堂兄弟国岗。国岗自打复读了几年后,最终上了师范大学,如今也快毕业了。
国增之所以来看国岗,原因有二,一是国增作为哥哥,自然担心弟弟在学校里,没钱花,吃不饱饭。所以每次来,都会给国岗送点钱。当然,这钱也不是白送的,每次给完弟弟钱,国增回到家后,再去找自己的大爷文店,俩人再算算账,文店再把钱给国增。说白了,国增就是借着去石家庄的机会,替自己的大爷给儿子送钱。
第二个原因,也是国增,为了弥补自己的遗憾。当初,他想上大学,尤其是上河北师范大学,但他没国岗那个命,能复读几年,最终考上大学。所以国增这辈子,上不了大学,进不了大学的门,一直是个很大的遗憾。
但能借着,给国岗送钱的机会,就可以跟着国岗,走在这大学校园里,可以感受着大学里的一切,学校的食堂,图书馆,教学楼,运动场,实验室,礼堂,甚至有时候,国增还走进教室,听大学的老师讲课。
每次来石家庄,来河北师范大学,国增都要跟国岗,在学校的食堂吃顿饭。恍惚中,国增就当自己,也是这大学里的学生,也算是圆了,自己上大学的梦想。
一份红烧肉,一份西红柿炒鸡蛋,一份尖椒土豆丝,两大碗米饭,兄弟俩人吃的不亦乐乎。尤其是国岗,更是狼吞虎咽,每次哥哥来给自己送钱,就是自己改善伙食的日子,国岗大口的嚼着肉:“增哥,你这两年干刷子,可是发达了。”
“嗨,什么发达不发达的,还不都是受大累的命,跟你以后,可不能比。”国增嚼着饭菜:“等明年,你大学毕业了,就能分配到县里的中学教书吧?到时候,你可就成了人民教师了,吃的是国家饭,比我可强多了。”
“唉,也不见得,当老师,才挣几个钱?工资太少啦。将来,我一年的工资,也比不上你,来石家庄送一趟刷子吧?”国岗满嘴的油花:“增哥,你说,当年你要是再复读一年,现在恐怕在县里,起码也是个科局的小干部了,不光是有钱,还有权呢。”
“我啊,我可没那个坐办公室的命。”国增笑着道:“但现在的日子,我也知足了,你嫂子能干,是个过日子的人,这两年,也得亏了你嫂子,我这日子,才算是鸟枪换炮了。”
“要说嫂子,可真是这个。”国安一手拿着筷子,扒拉着碗里的饭菜,一手举起来,竖了个大拇指:“我这些嫂子们,定数增嫂子能干了,这可不是我说的,我爸妈,还有咱三叔,四叔,大家都这么说,咱老刘家哪个人,不对嫂子竖大拇指?”
国增笑了笑,面对兄弟对媳妇的夸赞,不予否认。自打他和秀峦,俩人干起了刷子,这两三年里,家里不光是没有外债了,还买了辆三马子,如今,也存下了一些钱,也算是走在了,脱贫致富奔小康的路上。
当然,这些硕果,归功于夫妻俩人的共同辛劳,更甚至绝大多数,都得归功于自己的媳妇。
“现在,功课还忙吗?”国增道:“你念了四年大学,现在,终于快熬到头了。”
“不忙了。”国岗夹了块红烧肉:“现在,就是准备毕业论文,都改了两轮了,老师说,不行,还得改,弄得我脑袋瓜子都大了。”
“得听老师的,老师让怎么改,咱就得怎么改。”国增道:“国岗,你可是咱这八个兄弟里面,最大的出头,就数你文凭最高了,别说是咱们兄弟八个了,就是一个老爷爷的这些兄弟们,也就你一个大学生。”
“嗨,增哥,大学生,就是驴粪蛋子表面光。”国岗不以为然:“我们同学们都说了,叫什么百无一用是书生,你看咱新哥,就上了个中专,赶上了好时候啊,现在,人家在县里的商务局,当副局长了,还有春大爷家的那几个孩子,中哥,兴哥他们,也没上大学,现在,不也都是大老板了吗?我啊,我也就将来,饿不死,也发不了大财,能吃饱饭就行了。”
国增给国岗,夹了块红烧肉,放入了国岗的碗里:“能吃饱饭还不行啊?你小子,还想怎么的,还想顿顿有红烧肉吃啊?”
国岗笑了笑:“那得看以后,我们海兴中学的食堂里,每天有没有红烧肉了。”
“有,肯定有。”国增笑着道:“就怕你到时候,结了婚,再有了孩子,将来,还得买房吧?我听说,以后国家不给分房了。到那时候,红烧肉就是摆在你面前,你也舍不得买。心里得算计,这顿红烧肉得省下来,给孩子买奶粉呢。”
“哈哈,是啊。”国岗笑着:“对了,大侄子刘旭,今年都六岁了吧?该上学前班了吧?”
“上了,刚上,这小子可皮了,天天的欺负同班的孩子们。”国增一脸的愁苦:“你说,他哪里随我?打小就这么坏,可真是让人不省心。”
“小孩子嘛,越是老实巴交,越是没出息,越是每天的吊猴,将来长大了,兴许能有一番作为。”国岗安慰道。
“哈哈,盼着吧,盼着这孩子,将来,也能考上大学。”国增笑着道。
吃完饭,国岗将哥哥送出了校门口,而后,依旧回到宿舍里,日复一日的,修改着自己的毕业论文。国增也依旧按部就班,每天和秀峦做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