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梨园小学里,一群六七岁的孩子们,正在学前班的教室里,叽叽喳喳。
大梨园小学并不大,只有十间砖瓦房,其中,一年级到六年级,每个年级,只有一个班,每个班,占一间房子,剩下的四间砖瓦房,老师们的办公室,占一间,校长的办公室,占一间,还有一间,是学前班的学生们,最后一间,就是堆放学校的一些杂物。
要说这学前班,可是极不正规。学前班承担了幼儿园的角色,但大梨园村,哪里有幼儿园,也就一个学前班,还分为大班和小班,六岁的孩子,上小班,等转过年来,孩子七岁了,就上大班,上完了大班,八岁就上一年级。
虽然学前班分为大班小班,但学校里,就那么几个正式的老师,因此只有一名老师,即负责大班,也负责小班,大班小班加起来,有四五十个孩子,都归这一个老师管,两个班的孩子们,还都在一个班上课。
这学前班,其实也不学什么,无非是学校的老师,帮着家长看孩子。
六岁大的海旭,刚被秀峦送到学前班,还高高兴兴,上了一天的学。到了第二天,却死活不去,说学前班里,没有家里好,在家里,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在学校里,可没这么自在。
但秀峦哪里肯惯着孩子,第二天依旧把海旭送到学校,任凭孩子在学校门口,哭的眼泪和鼻涕一把,秀峦也丝毫不动容。更是狠狠地,朝着海旭的屁股上,拍了几巴掌:好好在学校待着,不上学,我打烂你的屁股。
迫于妈妈的巴掌,几天后,海旭才适应了,在学前班的生活。
他不光是适应了,更是在学前班里,慢慢的学坏了,还时不时的欺负同学们。今天把这个小朋友打哭了,明天把那个小朋友打哭了,有时候,连大班里的那些,比他大一岁,比他高一头的孩子们,都经常被刘旭打哭。害得老师私下里说,这个刘海旭,真是人小鬼大,简直是个活阎王。
一些家长,也常常在放学后,领着自己的孩子,找上门来,找秀峦和国增说理:管管你家刘旭吧,天天的欺负我家孩子。
国增和秀峦,也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大人找上门来,自己当然不会护犊子,又是赔礼道歉,又是当着人家的面,朝着海旭的屁股上,狠狠地拍几巴掌。
可海旭这孩子,记吃不记打,今天被爸妈打了,明天接着打同学,最后,全班的同学,都被他打的服服帖帖。就算是在学校里挨了欺负,回家后,也不敢再跟爸妈告状。一来二去,海旭成了班里的老大,活脱脱的孩子王。
但你别说,这孩子,不光是坏,爱惹是生非的打架闯祸,但脑袋瓜却并不笨,更甚至是,智商和聪明劲,都超过别人家的孩子,他这个聪明,可能从基因里,传承了国增,或者说,隔代传承了姥爷马云唐。
老师教几个1,2,3,4,5的数字,别的孩子,得学几天,海旭一天就能记住。老师教几个a,o,e,i,u, u的汉语拼音,别的孩子,读起来吃力,读完就忘,海旭却张口就来,读两遍就记住了。
这是国增,唯一欣慰的地方。刘旭这孩子,不管怎么皮,怎么坏,怎么让自己不省心,只要学习好就行。自己对这孩子的最大期望,就是他得子承父志,弥补自己曾经的遗憾,一定要考上大学。
他刘国增,一定要供出一个大学生。当然,刘旭之所以比其他孩子聪明,学的快,这也归功于自己,平时的教育,孩子刚学会说话的时候,国增就时不时的,教孩子算数和字母,这一点,他是学习当年自己的姥爷,对自己的教导。
“你瞅瞅,下午刚换的衣服,现在又弄脏了。”秀峦麻利的做着刷子,踩着脚踏子,一手捆绊子,一手绑铁丝,不到一分钟的功夫,一个刷子便做好了,她将刷子,扔在了堆积成小山的刷子堆里,又拎起一个刷子把,抓起一把绊子,开始缠铁丝,掐铁丝,扔刷子。
“我的娘啊,不光是你家刘旭,你看看我家从起,这衣服也全脏了。”一旁的老陈家,也同样做着刷子,但她的速度,却远远比不上秀峦,秀峦一分钟,能做两三个刷子,老陈家,也就能做一个刷子:“刘旭,从起,你们这是去哪玩了啊?”
“你妈问你呢,你们这是去哪玩了呢?”一旁,也在做刷子的老孙家,对着刘海旭,陈从起,这两个孩子道。
“去玩土了。”从起依偎在老陈家怀里:“妈,我饿了。”
“饿了啊?走,咱回家做饭去吧。”老陈家说着,将捆在腰间的带子解开,卸了自己一身的家伙什,起身,先是将儿子身上的土,都轻轻的拍打干净,又将自己身上,沾着的绊子草叶,又抖了抖:“也到点了,下班。”
老孙家也将手中,最后一个刷子做完,同样卸了身上的家伙什:“我也回家做饭去。”
“行啊,嫂子,也到饭点了,都慢点走啊。”秀峦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继续忙着手里的活,没有丝毫要收工的意思。
刘旭跑到从起身边:“从起,你在我家吃饭吧。”
“哎呀,不在你家吃了,你看看这身上的土,真是一天一换,一天两换啊。旭啊,他不在你家吃了,你看脏的,跟个泥猴一样,我快回家给他换衣服吧。”老陈家说着,领着从起,朝着门外走去。
院子外的国增,正在打绊子,笑着对老陈家和从起道:“你看这俩孩子,每天净知道傻皮。从起啊,以后刘旭再带你玩土,咱可不跟他玩了。”
“不,我就跟他玩。”一旁的从起,扭身对着刘旭道:“明天,我再来找你。”
“嗯,咱还一起上学去。”刘旭道。
“走吧,走吧。”老孙家,也从屋里走了出来,一边拍着,自己身上的绊子碎茬,一边道:“刘旭这孩子,就是个孩子王。他就是带着从起去吃屎,从起也乐颠颠的跟着吃。”
“可不是嘛,这还用说嘛。”老陈家领着孩子,一边哈哈大笑起来,一边往大门口走。
一旁的国增,屋里的秀峦,都听到了这话,众人也都都跟着,笑了起来。
待到众人都走后,国增放下手里打绊子的棍子,回到屋里,开始数老陈家,老孙家做的刷子,又掀开墙上,挂着的记事簿,记下老陈家,老孙家,今天各自做了多少刷子。
如今,秀峦一个人,做刷子的速度,远远供不上市场的需求。国增这才在后来,请了老陈家,老孙家,来给自己做刷子,做一个刷子,五分钱,按件计费,每个月的月底,再给她们开工钱。
至于陈从起,是老陈家的小子,年龄跟刘旭一样大,也在学前班上学。每天早上,从起跟着妈妈,一起到刘旭家。妈妈留下来做刷子,从起再跟着刘旭,俩人一起去学校上学。
但陈从起跟刘海旭不一样,从起是家里的老三,上面有两个姐姐。当年,从起的爸妈,为了要这个孩子,还被计划生育小分队,罚了六百块钱。所以老陈家夫妇,对这个儿子,分外的溺爱。哪像是秀峦,每天凶里凶气的对刘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