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也饿了。”刘旭早就扔下了书包,半蹲半趴的在地上,数着妈妈,现在做了多少刷子,嘴里还念着数:“1,2,3,4,5,6.......”
“我说,做饭吧,我也饿了。”一旁的国增,填写好了,老陈家和老孙家,今天做工的数量,对着秀峦道:“咱也做饭吧。”说完,便抱着刷子们,走出了门外,要将这些还湿的刷子们,拿到院子里晾晒,之后,才能装进沙皮袋里。
“再弄完这点。”秀峦仍旧不肯,停下手里的活,眼睛里容不得半点剩余,看着还有几个刷子把,她不把它们消灭掉,心眼里就觉得别扭。
“我饿了,妈妈。”刘旭扔下手里的刷子,也学着从起的样子,想要依偎在妈妈的怀里。
“哎呀,你滚开。”秀峦一把,将刘旭推开:“桌上的篮子里,不是有馒头吗?你去吃好了。”说完,又一手拎起绊子,一手握着刷子把,继续做刷子。
刘旭只好作罢,走到屋外,搬了个小木凳,踩着木凳,爬到比自己高不少的桌子上,伸出小手,够到了馒头篮子,又抓住半个馒头,一不留神,却一脚踩空,从木凳子上摔了下来,馒头也滚到了地上。
屁股着地,摔的刘旭嗷嗷叫。
一旁的秀峦,寻着声音望了望:“你这孩子,老是毛毛躁躁的,真是活该。”
刘旭从地上爬起来,捡起馒头,脏乎乎的小手,擦了擦馒头上的土,又跟没事人似的,啃了起来。
直到把那几个刷子,全部做完,秀峦这才作罢。解开了身上的家伙什,又将做好的刷子们,往屋外的院子里抱去,还不忘将白天里,刚刚晒过的刷子们,都翻翻面,又回到屋里,把地上的绊子碎茬,都扫干净,这才忙完了一切,自言自语道:“做饭。”
说完,又走出屋外,往屋里抱柴火,接着刷锅,点火,下米,热馒头,洗土豆,切土豆,炒菜。
纵使现在的日子好了,家里存了点钱了,但国增一家最常吃的菜,还是最为廉价的土豆,白菜,萝卜等。唯一改善伙食的,就是买一斤猪肉,或者几块豆腐,炒菜的时候,放点猪肉和豆腐。
吃过晚饭后,刘旭则一个人,待在屋子里玩。国增则是捋绊子,浸绊子,铡绊子,把明天做刷子,需要用到的绊子,得准备好足量。
秀峦则坐在院子的小木凳上,大盆里浸了一盆的衣服,有自己的,国增的,又是刘旭的居多,这孩子,傻皮傻皮的,不是玩土,就是玩泥,一天至少要换,两三身的衣服。秀峦用搓衣板,搓着这一家人的衣服,心里不免的抱怨。
自从当初,自己和国增一起干刷子,这三年里,自己可是吃尽了苦,大夏天里,跟着国增去地里搂绊子,风吹日晒,冬天里,又闷在阴暗潮湿,冷冰冰的屋子里,自己做刷子,手脚都冻的通红,一到冬天,这手上就起痤疮,唉,不说了,这刷子行业,真不是人干的活,钱是赚了一些,可每一分钱,都是血汗钱。
国增这人,虽然也能吃苦,虽然也是省吃俭用,过日子的人。但有时候,就是太懒,干活也慢,这让自己的心里,慢慢的产生厌恶,有时候活摆在那里,国增也不闻不问,但他不闻不问,自己总不能不管吧?
一来二去,国增也形成了习惯,更是形成了依赖,反正,有些活他不干,秀峦自然会干。
待到秀峦洗完衣服,又走到牛棚里,给牛喂草,喂水,看着院子里乱糟糟,又收拾院子,收拾牛棚。
回到屋里,看见国增躺在炕上休息,秀峦瞥了国增一眼,自己则走到外屋,刷锅,洗碗,扫地........
在秀峦的心里,我拼命的干活,操持着家里家外,为的就是这日子,能过的好一些,是我的活,不是我的活,我都要干,不指着国增,能帮我分担什么,但前提是,你一家老小,都得听我的。
可就算是自己,付出了这么多,每天没日没夜的干活,这一家老小,都听她的吗?生了个刘旭,这孩子,一天到晚的,净是惹是生非,哪里听她这个当妈的?气的秀峦时不时的,举起手掌,就是一巴掌,就像是当年,自己的爹,时不时的打骂哥哥景明。
秀峦觉得,老话说的没错,棍棒底下出孝子,要想让儿子听话,你就得打,不打不成才。
但刘旭这孩子,又偏偏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主,你今天狠狠地打他一顿,能管个两三天,三天以后,他又好了伤疤忘了疼,继续上房掀瓦,惹是生非。唉,才六岁的孩子,都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这孩子,将来,得是个什么人啊?
不光是孩子不听自己的,就连国增,更是不听自己的。当年,自己嫁给国增前,他可是说了,结婚以后,家里家外,什么都听自己的,可事实呢?他有一件事,听自己的吗?以前的事,就不说了,如今,家里的大事小情,国增也依旧我行我素,什么都不听自己的。
国增又是个大孝子,但凡平时,涉及到他爸妈,甚至弟弟弟媳,以及妹妹金双的事,国增是绝对的偏袒,自己的父母和兄妹们,这令秀峦气愤不已。
尤其是做刷子,国增跟自己的意见相反。国增野心太大了,简直是瞎折腾。秀峦觉得,他们夫妻俩人,自己做刷子,自己卖刷子就行,小打小闹的,弄个自给自足。
可国增呢,非要把摊子弄的很大,也不知道,跟石家庄那边的批发商们,都是怎么谈的,从去年开始,国增说要增加产量,又是雇人,给自己做刷子,又是收购,那些零散户们做的刷子。
以前,每两三个月,往石家庄送一趟刷子,现在呢?至少一个月,就得往石家庄送一趟,送的量,还都比之前的多。
秀峦时常说,咱别弄这么大的摊子了,你弄这么大,我得多干多少活?我都快成了做刷子的机器了,每天连轴转。国增却不以为然,你自己做不过来,我雇俩人,帮你一起做。
但雇人,不得花钱啊?不得给人家开工资啊?再说了,你雇人,人家也只是拿了工资,干自己该干的活,可这些活背后的其他活,自己又得多干多少呢?
国增却不予理会,一个劲的扩大产量,增加工作量。不光如此,还带着村里的其他户人家,一起做刷子。为此,夫妻俩人的矛盾,再次产生。
秀峦说,你带着别人一起做刷子,这不是砸自己的饭碗吗?国增说,咱又不是白带着他们干,他们做出来刷子,咱自己直接收,中间还赚差价呢。
秀峦担心的是,这么无底线的扩张,投入太多,别有一天,市场不好了,货都砸到手里,销不出去了。国增却不屑一顾,回了秀峦一句,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你懂什么。
久而久之,因为做刷子的事,以及平时日子里,鸡毛蒜皮的各种事,夫妻俩人的吵架,拌嘴,成为了家常便饭。秀峦心里的委屈,心里的气,越积攒越多,还没个地方,没个人诉说,只有闷头干活的份,却没有说话的份。因此,自己的脾气,也变得越来越暴躁。
她看这一家人,哪里都不顺眼。看国增不顺眼,看国增的父母,尤其是国增的娘不顺眼,看国增的兄妹不顺眼,有时候,刘旭发坏调皮的时候,秀峦也觉得,这个儿子不顺眼,有时候身上的这股子傻劲,皮劲,轴劲,真是随了他们刘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