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文信难以置信,刘旭喜欢这些鸽子,从小学到现在,养了有四五年的时间了,每次从黄骅放假回家,都要跑过来看鸽子,喂鸽子:“好端端的,怎么不养了呢?”
“爷爷,再过几天,我就得去黄骅上高中了。”刘旭连忙解释:“学校要一个月,才放一次假。上高中以后,学习也会更忙了,这鸽子,咱就不养了,免得我分心。”
“没事啊,你好好念书,我帮你养啊。”文信道。
“你要是没生病,帮我养还行,你现在也生了病,也得照顾自己。拖着个粪袋子,行动都不太方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爷爷,这鸽子咱就不养了。”刘旭道。
“唉,可惜了这些鸽子。”文信看着这二十多只鸽子,白色的,红色的,灰色的,花色的,乌泱泱的一大片,站在地上争抢粮食吃,看着就让人高兴。帮孙子喂鸽子,有三年时间了,自己和这些鸽子,也多多少少的有些感情。但孙子的话不无道理,自打自己得了病,每天帮孙子喂鸽子,着实成为了一种负担。
“可惜什么啊。”刘旭笑了笑:“没了这些鸽子,我心里也就不老挂念着了,就能一门心思,扑到学习上了。”
“都怪我。”文信心中愧疚:“我要是不得这个病,还能再帮你再喂几年。唉,是我没用啊,现在成了这个家的累赘。你奶奶,巴不得我早点死呢。”
“行了行了,干嘛老说死啊,你得好好活着。等我上完了大学,毕了业赚了钱,我还带你吃好吃的呢。”刘旭自然知道,爷爷和奶奶的婚姻,是一段毫无感情的婚姻,是一段无比不幸的婚姻。即便奶奶给爷爷生儿育女,儿女们也都有了后代,但从始至终,奶奶都厌恶爷爷。
想到这,刘旭就讨厌奶奶,但这个讨厌,也讨厌不起来。毕竟奶奶那么疼自己,爱自己,一边是自己的爷爷,一边是自己的奶奶,都是自己的亲人,他对谁也不能讨厌和不爱。
“行行行,不死,不死。”文信乐呵呵的道:“我就等着你,上了班赚了钱,带我去吃大席。”
“对啊。”刘旭一边抓起粮食喂鸽子,一边道:“爷爷,你活个一百岁,活个万寿无疆。”
“那我可活不了。”文信道:“就我这病,没几年活头了。人啊,早晚都是个死。唉,你大爷爷,要是不得癌症,也死不了。这人老了啊,就没用了。早点死了,也就早点让儿女们省心,不添累赘。”
“看你这话说的。”刘旭道:“你就好好活着,等我将来有了出息,当了大老板,或者当了大官,到时候你死了,咱们县的县长,都得来给你送花圈呢。到时候,那送葬的队伍,还不得排出二里地去嘛。”
“哈哈,还真是这么回事。”文信笑着道:“你要是有了大能耐,我死了,县长还真得来给我送花圈。咱们村老武家的二小子,不是在中央当大官吗?他爹死的时候,我听说,县政府都派人,给送花圈来了呢。”
“就是啊。”刘旭道:“爷爷,你就好好活着,等着我将来出息了,到那时候,你活着享福,死了也风光啊。”
“行,行,我盼着,等着那一天啦。”文信高兴的合不拢嘴。
“那我先把这对鸽子,给刘路送过去吧。”刘旭指了指鸽子:“剩下的这些,这几天能卖的,我先卖一些,孵着雏的就先等等。以后,你也别让它们再下蛋了,咱早点把他们都卖了,你也好早点省事。”
“行,听你的。”文信道。望着刘旭的背影,文信很是欣慰,这一个爷爷的兄弟俩啊,哥哥终究是疼弟弟的,看着他们兄弟和睦,文信打心眼里高兴。
抓着两只鸽子,刘旭出了门,朝着弟弟刘路家走去。看着手中,自己这些鸽子里,最好的两只,如今要送给弟弟了,刘旭的心里,还是有些不舍。倘若这对鸽子,拿到集市上去卖,至少能卖五六十块钱,或许能卖的更多些。
但毕竟自己,早就做好了不养鸽子的打算,再好的鸽子,留着也没什么用了。从小学到现在,养了这些年的鸽子,全凭爷爷的帮衬,现在爷爷身体有病,不能再给他增加负担。更何况,自己马上就要上高中了,还是爸妈花钱,给自己买上的高中。这养鸽子的事,也该寿终正寝。
弟弟刘路既然想养鸽子,想找个事干解解闷,那索性,自己再送他一对鸽子吧。这鸽子,一对儿也是养,两对儿也是养。鸽子越多,喜欢它的人,看着它心里就越痛快。就像是爷爷说的,兴许刘路看着这些鸽子,心里就能高兴痛快些,没准他的脑子病,就能彻底好了。
至于这对鸽子,能卖个好价钱,自己也就忽略不计了。这世间,自己的弟弟,兄弟间的情分,能用钱去衡量吗?钱是很重要,自己是很爱钱,很心疼钱,但比起弟弟来,这几十块钱算什么?
将鸽子送到弟弟家,刘路看到鸽子,很是喜欢,嘴上傻乎乎的笑个不停:“哥,这鸽子,好,红火,看着就好。”
“喜欢吗?”刘旭道。
“喜欢。”刘路爱不释手。
“喜欢就送你了。”刘旭将鸽子,撒进刘路养鸽子的笼子里,四只鸽子自然是早就认识,在笼子里相互围着彼此,一边转着圈,一边咕噜噜的叫,像是询问老朋友,好久不见啊,这几天,你们跑到哪去了。
“旭啊,给他两只就够了,怎么还抓来两只啊?”程广仙道:“我也没想让他养,他就从你爷爷那,抓来了两只,非要养鸽子。”
“婶婶,他想养,就养着玩吧,就当解闷了。要不然,每天待在屋子里,多无聊啊。”刘旭道。
“唉,也是。”程广仙叹了口气:“你说,刘路要能像你似的,健健康康的多好啊。现在,唉。”程广仙欲言又止。
刘旭发现,婶婶的眼神,似乎无光了,人也苍老了许多。以前脸上的那股精气神,神气劲,早就没有了。
“婶,让刘路好好养病吧,没准哪天,他就好了。”刘旭安慰道:“对了,现在四只鸽子了,不能再继续在笼子里了,得给它们搭个窝,不出半个月,这四只鸽子,又要孵小鸽子了。”
“对,给它们,搭个窝,让它们,孵小鸽子。”刘路对着妈妈道:“早就跟你说了,得给它们,搭窝,像我哥,养的那些鸽子,得有个窝。”
“行行行,搭窝搭窝。”程广仙连忙道:“就在偏房里吧,单独给它们罩出一块地方来。”
“家里有网子吗?”刘旭问。
“有,我这就去拿。”程广仙道。
刘旭跟着婶婶出了屋,去了偏房,刘路跟在哥哥的后面,三人找了块网子,开始给鸽子搭窝。
文信坐在家里的炕上,正抽着烟。春兰在外面玩了一上午后,回了家。进了门,看到文信在抽烟,便一脸的不悦:“跟你说了,别在屋里抽烟,呛死个人,你说你都病了,怎么还抽烟。”
“我这半天,就抽了这一根。”文信道。
“抽吧,抽吧,早晚抽死算了。”春兰道:“等你死了,就不抽了。”
“哼,等我死了,县长都得来给我送花圈。”文信道。
“做梦吧。”春兰道:“就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
“哼。”文信不以为然,肚子忽然咕噜噜的叫了:“我说,做饭吧,我饿了。”
“桌上不是有,昨天烙的饼吗?饿了你就吃吧。”春兰道。
“哎呀,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人家医生说,我这个病,得吃热乎的,吃软乎的。”文信道:“你怎么就这么不疼我啊,还老是让我吃些凉的硬的,我消化不了,别再犯了病。”
“有口吃的就行了。”春兰道:“吃多了你又该拉了,弄的屋子里臭烘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