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海破碎,往生舟横渡无垠虚空。
当叶凡重新踏足大宇宙疆域时,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沧桑感扑面而来。
他神念如潮水般铺开,瞬息间笼罩亿万万星河,而后——怔住了。
六千年。
时空的伟力在他与混沌大陆征战期间悄然流转,大宇宙已过去了整整六千年光阴。
星辰移位,星河湮灭又新生,无数文明兴起又衰亡。
唯有天庭统御的疆域,秩序井然,气运如龙,磅礴的信仰之力在宇宙深处汇聚成金色的海洋,那是亿万生灵对天庭、对“天帝”的供奉与祈愿。
叶凡的目光穿透层层虚空,落在了天庭星域。
天庭宫阙悬浮于星海之间,万道霞光垂落,仙禽瑞兽环绕。
宫阙正殿之上,一位身着九凤帝袍的女子端坐帝位,她容颜绝美,眉宇间既有女子的柔媚,又有着统御诸天的威严。周身环绕七重圣王光环,每一重都蕴含着崩碎星辰的伟力。
叶小小。
他的长女,如今已继承帝位,成为天庭第二代女帝。
凭借一万六千多年的苦修,她已踏入七转圣王之境,在这个圣人难出、圣王如凤毛麟角的时代,这份成就足以震动诸天。
叶凡神念微扫,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感慨。
他近五十万的子嗣,早已如星火般散布于大宇宙各处。
其中,圣王级强者竟达到了七万之数,大圣更是超过二十万,余者皆在圣人境以上。
这个数字,若是放在他未崛起之时,简直不可想象——那时整个大宇宙的圣王加起来,恐怕都不足千人。
“血脉之力,加上天庭无尽的资源与气运加持,竟能造就如此盛世……”叶凡轻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随即又被更深沉的忧虑覆盖。
圣人之后,每一步都难如登天。
大圣需悟透一道法则本源,圣王更要凝练出属于自己的“圣王界”,而圣尊……那是万中无一的造化,需要对大道的理解达到“触类旁通、万法归源”的层次。
他的子嗣中,虽圣王众多,但真正踏入圣尊之境的,不过寥寥数十人。
“爸爸……”
正在批阅奏章的叶小小似有所感,猛地抬起头,眸中金光流转,穿越层层宫墙望向虚空某处。
她手中的玉笔“啪”地一声掉落,整个人僵在帝座上,泪水毫无征兆地涌出。
几乎在同一时刻,分散在各大星域、秘境、古界中修炼的叶凡子嗣,无论是正在闭关的,还是在战场征战的,全都心有所感,齐齐望向天庭方向。
血脉在沸腾,灵魂在共鸣。
那是源自生命本源的呼唤——他们的父亲,天帝叶凡,归来了。
天庭,长生殿。
这座专为叶凡归来而建的宫殿,今日迎来了它真正的主人。
殿内云雾缭绕,仙气氤氲,数以万计的身影跪伏在地,从垂髫孩童到白发老者,皆是他叶凡的血脉。
叶小小领头,身后是数十位已成就圣尊的子嗣,再之后是七万圣王、二十万大圣……
殿内跪不下,便跪在殿外广场,跪在星空之中。
“恭迎父亲归来!”
“恭迎天帝归来!”
声音如海啸,震得星辰摇曳。
许多子嗣已是泪流满面,他们中有些人自出生起便未见过父亲,只在母亲的口述与天庭的记载中知晓父亲的伟岸。
今日终于得见,那种血脉相连的激动与崇敬,几乎让他们心神失守。
叶凡一步步走上玉阶,转身看向下方黑压压的子孙,心中暖流涌动。他抬手虚扶,一股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将所有人托起。
“我不在的这些年,你们做得很好。”
他的声音平静,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子嗣耳中,如春风化雨,抚平了他们激荡的心绪。
“小小,”叶凡看向长女,眼中满是赞许,“你将天庭治理得很好,为父欣慰。”
叶小小咬着唇,强忍泪水,重重点头:“女儿……不负父亲所托。”
团聚持续了整整三日。
叶凡没有讲述混沌大陆的惨烈征战,也没有提及巫神天的阴影,只是听着子嗣们述说这六千年来大宇宙的变迁、天庭的发展、各自的修行感悟。
他像一个最普通的父亲,倾听,微笑,偶尔指点几句,便让子嗣们如醍醐灌顶,大道感悟突飞猛进。
第三日深夜,叶凡独自立于长生殿顶,仰望无尽星空。
祥和,安宁,繁荣。
这是他一手缔造的盛世,是他的子嗣、他的臣民、他的宇宙。
可是……
“这片祥和,还能持续多久呢?”他轻声自问,眼中闪过决然,“纵使巫神帝亲临,我也定要守住这一切。”
次日,叶凡让妻子和子女团聚,悄然离开天庭,未惊动任何人。
他一步跨越星河,缩地成寸,几个呼吸间便横渡了数十个星域。正当他准备继续深入宇宙边荒探查时,心头忽然一动,冥冥中似有感应。
他停下脚步,目光投向一片偏远的蛮荒星域。
那里有一颗不起眼的灰褐色星球,灵气稀薄,生灵孱弱,文明尚处部落时代。
叶凡一步踏出,星海倒转,下一刻已出现在这颗星球的一片山谷之中。
山谷内有数百座石屋,炊烟袅袅,孩童奔跑嬉戏,成年人则在打磨石器、缝制兽皮,一派原始景象。
叶凡的目光,却落在了村落中央一位正在编织藤筐的白发老者身上。
老者身形佝偻,满脸皱纹,穿着粗陋的麻衣,与周围部落民别无二致。但叶凡的仙道灵觉却告诉他——此人非同寻常。
他看不穿老者的修为,甚至看不穿他的生命本质。老者坐在那里,就像一块石头,一棵古树,与天地自然融为一体,却又隐隐超脱其外。
“你是仙。”
叶凡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肯定的意味。
他勉强感应到,老者体内流淌着一种迥异于此界大道的根基,那是一种更高维度的力量残留。
老者编织的动作微微一顿,缓缓抬起头。他的眼睛浑浊,却在这一刻闪过一抹极难察觉的清明。
他看向叶凡,先是惊讶,而后化为释然。
“天帝叶凡……没想到,你的肉身竟已达到了准仙王层次。”老者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穿透岁月的沧桑,“短短数千年,从凡尘走到这一步,不可思议。”
叶凡瞳孔微缩。
准仙王?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称谓。仙道领域的境界划分,他至今知之甚少。
“前辈究竟是何人?”叶凡抱拳,态度郑重。
老者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我是谁……我自己也忘了。确切地说,我应该是‘葬地’内一具尸体诞生了灵智,苏醒时,葬地裂了,仙界崩了,我便坠落到了这人间界。”
他放下藤筐,目光望向远空,似在回忆:“这些年来,我隐姓埋名,行走于各个时代,试图找到‘真我’,弄明白我究竟是谁,又从何而来。可惜……记忆如碎片,难以拼凑。”
叶凡心中震动。葬地、仙界崩灭、尸体通灵……每一个词背后,恐怕都藏着震撼诸天的秘辛。
“前辈,大劫将起,巫神天必将卷土重来。”叶凡沉声道,“您拥有仙道根基,不能独善其身。”
老者闻言,缓缓点头:“我能感应到,快了。这一劫……是众生劫,无人能逃脱。我这把老骨头,若真到了那一天,或许还能带走几位巫神天的‘巫王’。”
“巫王?”叶凡追问。
“巫神天统治阶层,仅次于巫神帝的存在,相当于仙界的‘仙王’。”老者解释,“当年仙界崩灭之战,巫神天出动了至少九位巫王,其中三位被仙帝斩杀,余者皆受重创。”
叶凡深吸一口气:“请前辈告知,为何此劫是‘众生劫’?”
老者沉默良久,才缓缓道:“我的肉身有时光片段环绕,偶尔会回照出一些破碎画面。当年……巫神帝偷袭仙帝,虽重创仙帝,其自身也近乎毁灭,仙魂几近碎裂。这些年来,他每隔一段岁月,便会从沉睡中短暂苏醒,通过祭祀大阵吞噬诸天万界的众生精血、气运、道则,用以修复己身。”
叶凡猛然想起混沌族血祭诸天的行径,寒意从脊背升起。
“所以,混沌族血祭万灵,实则是为巫神帝提供‘养料’?”
“正是。”老者点头,“如今,巫神帝的恢复已到关键阶段。我预感,他彻底苏醒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纪元。”
一个纪元,一百万年。
对凡人而言,这是无法想象的漫长岁月。但对仙道层次的存在来说,可能只是一次深层次的闭关,一次长眠。
叶凡心情沉重。他如今虽入仙道,但面对曾与仙帝搏杀、需要吞噬诸天万界来修复己身的巫神帝,仍感无力。
“仙帝……还活着吗?”叶凡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老者摇头:“不知。仙帝坠落后,再无音讯。或许已彻底寂灭,或许在某个地方沉睡……但若巫神帝彻底苏醒,而仙帝不现,诸天万界,将无人能抗衡他的‘不祥之躯’。”
不祥之躯……
叶凡一阵心颤,他就被不祥环绕过,被他镇压了!
“何为不祥之躯?”
“那是巫神帝大道的显化。”老者凝重道,“他以‘巫咒’与‘祭祀’为核心,凝聚了诸天万界的怨念、诅咒、衰败、死亡等一切负面法则,铸就了不灭不祥之身。此躯所至,万道凋零,众生寂灭,时空腐朽……非仙帝级存在,不可破。”
叶凡默然。
良久,他再次抱拳:“多谢前辈告知。若劫起,还请前辈出手,护佑众生一线生机。”
老者微微颔首:“力所能及,义不容辞。”
离开蛮荒星球,叶凡心情沉重,直奔殒仙星。
那颗残破的仙星依旧悬浮在银河系的中心,其上那座时空门依旧!
叶凡立于星空,看着那些黯淡的符文,忽然一拳轰出。
这一拳蕴含了他仙道肉身的全部力量,拳光所过,残存符文彻底崩灭,连那片虚空都被打成虚无,形成一片永恒的黑暗窟窿。
彻底断绝巫神天从此处降临的可能。
然而——
就在时空门残迹彻底消散的刹那,异变陡生!
“轰隆隆——!”
整片殒仙星剧烈震动,虚空如镜面般破碎,一座庞大到无法想象的青铜古殿,从破碎的虚空中缓缓浮现!
古殿高达万丈,通体由青铜铸就,表面覆盖着斑驳的铜锈,那些锈迹仿佛干涸血迹,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不祥气息。
古殿出现的瞬间,叶凡浑身汗毛倒竖!
仙的气息!
而且,这气息……他非常熟悉!
曾一剑将他斩爆的残躯主人!
青铜古殿嗡鸣,表面锈迹簌簌脱落,露出下面密密麻麻、扭曲诡异的巫道神纹。一股凌驾于诸天万界之上的恐怖“势”轰然爆发,整片星域的星辰同时黯淡,仿佛连光都被这股气势吞噬!
“轰——!”
古殿毫无征兆地动了,它无视空间距离,直接出现在叶凡头顶,携着镇压万古、磨灭仙道的无上伟力,当头砸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