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消毒水气味渗入枪械室,铁栅栏在褪色的《枪械三查流程图》投下监狱般的阴影。
你第三次旋开史密斯威森m10的转轮,六颗子弹稳稳嵌在弹巢里,挨个摸过去确认没有空位。
平时验枪像走过场,今天却连弹簧力度都拿测力计试了三遍——认真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和黑帮交火。
手机突然震出林薇的简讯:【风暴过后我替你扫弹壳,不要有负担】
言下之意是一切按她的计划执行即可,有什么后果她来承担。
你指甲抵着弹匣卡榫回复【明白】
她的这句承诺太重要,在警队,程序合理性大过一切。
《警务条例》白纸黑字:拔枪必写报告,开枪停职审查。
按规矩你昨天被刀疤强放走后就该立即报警,然后走进总督察办公室,揭发装备科老刘空枪阴谋。
可师姐林薇吃过的亏告诉你——这么做只会让上头停你职,幕后黑手趁机销毁证据,最后连老刘办公桌抽屉里的赃款都摸不到。
而审讯室的房间会像解刨台,程序正义的镊子将夹出你骨髓里每一滴恐惧,却逮不住游走在法律血管外的癌细胞。
“妹宝今日要考飞虎队啊?”may姐抛来登记簿时,腕间玉镯撞在枪械保养台边缘,发出观音庙檐角风铃般的清响,“左轮都要拆成零件照x光?”
“有备无患总比挨枪子强。”你自嘲道,弹巢归位时发出齿轮咬合的轻响。
三十次安全培训课,都比不上昨天被匪徒拿扳手拍你脸的那一秒钟。
十斤装备压在肩胛骨上的钝痛此刻也成了安全感的来源——防抢绳在腰间缠两圈半,胡椒喷雾卡扣调至拇指能弹开的45度角。
这些曾被你讥为「怕死套装」的设计,此刻正用重量编织成铁网。
阿杰甩着车钥匙晃进来,“走了靓妹,今天又是我俩搭档。”
上海街的晨光里飘来新香园烘底多士的焦香,刚巡逻到第一个转角,阿杰的皮鞋又开始打飘。
“十分钟,就睇一眼‘美丽传承’赔率......”阿杰指着手表倒退着蹭向士多店转角。
此时士多店冰柜嗡嗡声里混进赛马解说:“第三场『一网打尽』爆冷门......”
你实在无法理解一个昔日高材生却在婚后沉迷于赌马,即便被老婆拿离婚要挟也屡教不改。
眼前这个能用微积分计算赛马赔率的32岁男人,却算不清女儿钢琴课与赌资孰轻孰重。
若是夏以昼敢这么混账,你早把他押到拳击馆揍到清醒。
“杰哥!”你一把拽住他,“每次搭档你都找借口开溜!以后战术手册干脆改成单人巡逻算了!”
阿杰的皮鞋尖已经转向声源:“放心啦,香港可是亚洲最安全城市.....”
你狠狠打断他:“安全是靠我们按规定巡逻!昨天你说去旁边抽根烟,结果躲在巷尾吃鱼蛋,今天又要溜去看赛马?”
想到这个你就一团怒火,昨天如果他在你身边,此刻你耳后该飘着防晒霜的茉莉香,而不是劫匪手套残留的机油气。
“行行行!”阿杰捏瘪烟盒的动作带着被戳穿的恼火,“madam大姨妈驾到火气冲天,不看了总行了吧?”
到第四个转角,阿杰去上厕所的功夫,祁煜打来了电话。
“第七步转身。”他的声音混着瓷器轻碰的脆响传来,背景音里有早茶推车的轱辘声。
穿水手服的女学生咬着冰奶茶吸管从711跑出来,差点撞上你腰间晃悠的警棍——「屿光猫咖」的薄荷色遮阳棚就在这时撞进视线。
落地窗内,橘猫正用肉垫拍打玻璃,爪印与你掌心重合。
当你扫视店内时,一只熟悉的虎斑公猫突然竖起耳朵。
它原本在猫爬架上打盹,此刻却像装了弹簧般窜到落地窗前,粉鼻子在玻璃上压成小糯米团。
肉垫“啪”地按上猫咖玻璃,琥珀色竖瞳突然瞪圆,就像你第一次在祁煜家阁楼见到它时那样机警。
它扭头冲货架喵呜三声,三团毛球便从藤编吊篮滚下来。
母猫叼着最顽皮的玳瑁崽后颈皮踱过来,三只毛球立刻在晨光里滚成会喵喵叫的蒲公英。
你惊喜地隔着玻璃和它们打招呼,对着电话里说道:“它们不是被保护组织带走了吗?”
“动物保护中心笼位不够。”祁煜拨了拨额前的刘海,看向对面楼下蹲在玻璃窗外的你,“只好打包送到我朋友咖啡店当侍应生。”
母猫忽然直立扒着玻璃,用头顶着你指尖,似乎在渴望你真实的抚摸。
三花幼崽正抱着你映在窗上的影子练习捕猎,弓着小小的身子不断翻转跃起。
“心情值回升20%了吧?”祁煜的语调像在搅拌方糖,“这些打工猫昨晚哄好了三个失恋女生,你救的温暖正在持续裂变哦。”
你隔着玻璃逗弄幼崽的食指突然顿住,鼻腔突然涌起酸胀感。
仿佛有人往心里塞了团晒过太阳的棉花——不确定是窗内舔毛的猫咪太治愈,还是电话那头轻叩杯沿的声响太温柔。
“祁煜你在哪?”
你突然转身扫视街道,警帽檐在额前投下晃动的阴影,一手握着电话,一手遮挡刺目的晨光。
“我看到你就行了。”他垂眸搅动早已冷透的咖啡,糖包在他指尖叠成歪扭的形状。
茶餐厅二楼,祁煜放下电话后目光始终停留在你身上,直到那抹蓝色制服消失在转角。
“我说怎么突然把吃早餐的地方从酒店换到这。”唐知理正把辣椒酱挤成爱心状,“人家都走到果栏了,真不下去?”
祁煜将餐巾叠成规整的方块,余光却黏着在转角处:“老唐,你吃饭时能安静十分钟,比中六合彩更让我感恩。”
此时在第五个转角,阿杰递来一杯柠檬茶给你:“工作时间看赛马就违规,谈恋爱就能规光明正大?”
“并没有!我要是谈恋爱,may姐会不知道?”
他指着你嘴角未消的弧度:“还不承认!一早上都垮着脸,脸黑得像查获一吨白粉,接个电话就甜过雪糕车音乐。”
“好啦好啦,请你吃东西总行了吧,深井烧鹅腿还是鸡蛋仔?”
“今天深井烧鹅腿加冻柠茶,明天鸡蛋仔加柠檬茶。否则我立刻打给你哥——“
你抓起警棍作势要敲他,没发现自己一早上的动作都落入某个口罩男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