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书起身,躬身一揖,声音平静无波。
“下官,遵命。”
一场接风宴,以如此戏剧化的方式草草收场。
秦书让沈沁先回府,自己则跟着面如死灰的徐明,一同策马,直奔大理寺而去。
京城的夜,更深了。
三皇子府。
李景前脚刚踏入府中,一名心腹便满脸喜色地迎了上来。
“殿下!大喜!冲虚道长……丹成了!”
“什么?!”
李景一扫方才的阴霾,眼中爆发出狂热的光芒!
李琰倒了,只要再献上这枚能让父皇龙体康健的“升仙丹”,那太子之位,岂非唾手可得?!
“快!备马!本王要立刻进宫!献丹!”
御书房。
烛火摇曳,气氛压抑。
太子李泓正躬身立于案前,将宴会上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向皇帝禀报。
“……儿臣无能,致使五弟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请父皇降罪。”
皇帝的脸色阴沉无比,手中朱笔重重地拍在龙案之上!
“一个徐明,连个犯人都看不住!朕要诛他九族!还有李琰那个逆子……”
就在皇帝怒火滔天之际,一名老公公碎步而入,声音尖细。
“启奏陛下,三皇子殿下于殿外求见,说……说是冲虚道长的仙丹炼成了,特来献丹!”
“哦?!”
皇帝的怒火瞬间被狂喜所取代,龙颜大悦!
“快!快传他进来!”
三皇子李景手捧一个精致的紫金丹盒,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满面红光。
“儿臣参见父皇!幸不辱命!冲虚道长耗费七七四十九日,以天材地宝,终于炼成这枚‘九转还阳丹’!父皇服下,定能龙体安泰,再享万年江山!”
三皇子言语中满是激动与自豪,小心翼翼地打开丹盒,将那枚流光溢彩、异香扑鼻的丹药呈了上去。
“好!好!好!”
皇帝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毫不犹豫地接过丹药,在太子和李景无比期待的目光中,一口吞下!
下一刻!
皇帝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的双目圆睁,脸上浮现出痛苦至极的神色,随即“噗”的一声,喷出一大口乌黑的血块!
那龙袍之上,瞬间被染得触目惊心!
他高大的身躯剧烈地抽搐了两下,便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气息微弱,奄奄一息!
“父皇!”
太子李泓发出一声凄厉的悲呼,眼中却闪过一抹无人察觉的得色!
他转身,指着已经彻底呆住的李景,发出雷霆般的怒吼!
“三弟!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弑君!来人啊!将这个弑君的逆贼给朕拿下!!”
三皇子李景,如遭雷击,目瞪口呆。
他看着龙椅上不知死活的父皇,又看看面目狰狞、状若癫狂的太子,他……他完了……
子时刚过,夜色如墨。
本该是万籁俱寂的时刻,数十座府邸的重门却被近乎粗暴地擂响。
一个个睡眼惺忪、衣冠不整的朝中大员被人从暖被中拖拽而出,耳边是甲士冰冷的催促。
“宫中有变!陛下急召!”
一时间,马蹄声踏碎了长夜的静谧,火把的光芒在幽深的街巷中汇成一条条奔腾的火龙。
御书房内,血腥味与浓烈的丹药异香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地上的乌血尚未干涸,龙椅上,皇帝的身体早已被抬走,只留下一片狼藉。
太子李泓一身孝白,跪在空荡荡的龙椅前,双目赤红,声泪俱下。
他的身后,东宫一系的官员们个个捶胸顿足,神情悲愤。
“诸位爱卿!”
吏部尚书,太子太傅王德安,须发皆张,老泪纵横,颤抖地指着被甲士死死按在地上的三皇子李景。
“你们都看到了!此等狼子野心的逆贼!竟以献丹为名,行弑君之实!我大乾,何其不幸!陛下,何其冤枉啊!”
“血口喷人!”
三皇子一党的户部侍郎张诚立刻跳了出来,脸色涨红。
“冲虚道长乃得道高人,所炼丹药更是耗费无数天材地宝,怎会有毒!此事必有蹊——”
“蹊跷?”
王德安转身,眼神锐利,打断了他的话。
“人证在此!物证在此!陛下服下丹药后当场吐血昏厥,生死未卜!你还敢狡辩!张诚,莫非你也是这逆党的同谋?!”
一顶“同谋”的大帽子扣下来,张诚瞬间面如土色,嗫嚅着不敢再言。
李景的党羽们人人自危,噤若寒蝉。
谁都看得出,太子已然掌控了全局,此时出头,无异于螳臂当车!
三皇子李景被死死按在地上,发冠歪斜,状若疯癫,口中只是反复嘶吼着。
“不是我!是圈套!是陷害!”
然而,他的辩解在太子李泓那冰冷的目光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李泓缓缓起身,擦去眼角的泪水,脸上只剩下属于储君的威严与冷酷。
“三弟,事已至此,你还有何话可讲?父皇待你不薄,你却如此丧心病狂!天理不容,国法难恕!”
他环视百官,声音掷地有声,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
“传我令!三皇子李景,谋逆弑君,罪大恶极!即刻起,废为庶人,打入天牢,听候发落!其党羽,一并拿下,严加审问!”
“李泓!你敢!”李景目眦欲裂。
但回应他的,只有甲士们冰冷的刀柄。
就在这尘埃落定,胜负已分之际!
“殿下!且慢!”
一道清朗的声音自殿外传来,不急不缓,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刑部侍郎秦书,与面如死灰的大理寺少卿徐明,一前一后,押着一个身穿道袍、瑟瑟发抖的老道士走了进来。
正是冲虚!
太子李泓的眼眸骤然一缩,一道不易察失的杀机一闪而逝!
他当然认得冲虚,这颗棋子,本该在事成之后就人间蒸发!秦书竟然将他带来了!
“高扬!你来得正好!”
李泓瞬间恢复了镇定,抢先发难,指着冲虚厉声呵斥。
“此獠便是炼制毒丹的罪魁祸首!来人!不必审了,即刻将这妖道拖出去,凌迟处死,以慰父皇在天之灵!”
“殿下何必如此心急?”
秦书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高声喊喝!
“下官以为,冲虚道长并非主谋!他,不过是奉命行事!而指使他炼制毒丹之人,正是太子殿下您啊!”
“放肆!”
李泓勃然大怒,浑身气势爆发,死死盯着秦书。
“秦书!你可知你在说什么?!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讲!诬告储君,可是灭九族的大罪!你,想好了再说!”
秦书浑然不惧,迎着他杀人般的目光,从怀中缓缓掏出几封信笺,高高举起。
那信纸是东宫专用的云纹宣,而信封之上,一个朱红色的“泓”字私印,在烛火下显得格外刺眼!
“下官自然是想好了!这几封,都是从冲虚道长藏身之处搜出的密信!上面详述了殿下如何命他炼制名为‘九转还阳’,实为‘七日断魂’的毒丹!信末,还盖着殿下您的私印!请百官过目!”
御书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住了那几封信!
太子李泓的脸,瞬间血色褪尽!
他……他怎么会有这些信!明明叮嘱过冲虚,阅后即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