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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那个年代在东北有些地区的国营商店可是常年收黄皮子(黄鼠狼)和狐狸皮,价钱还挺厚道。
有些老猎户那手艺绝了,下夹子、下套子那叫一个准儿。
特别是狐狸皮,越往北边儿走,皮毛越厚实油亮,东北产的狐狸皮那可是头等货!
说来也怪,不少老辈猎人讲究“三不打”——狐狸、黄鼠狼、蛇轻易不碰。
可这倒成全了那些不信邪的主儿。
一些光靠逮黄皮子和狐狸的主,手头麻利的一年能挣个一两千块钱,搁七八十年代那可是了不得的收入了。
要说这皮草档次,狐狸皮绝对算上讲究货。
熟好的狐狸皮大氅,那是城里有钱人家大姑娘小媳妇的心头好。
普通老百姓也就穿个狗皮帽子、羊皮袄子,讲究点的弄件狍子皮褂子。
东北的冬天儿,那是真叫一个冷!
老辈人常说“腊七腊八,冻掉下巴”,这可不是吓唬小孩儿的玩笑话。
零下三四十度的天儿,吐口唾沫没落地就成冰碴子,铁器沾手能撕下一层皮来。
虽说有“猫冬”的老话,可谁家能真猫一冬天?
那年月家家都得出去张罗生计,隔三岔五就听说有人冻死在道上。
您想啊,零下四五十度的白毛风刮起来,那真是小刀子割肉——生疼!
就那天气,没件好皮袄护着,出去撒泡尿都能冻成冰溜子。
徐峰刚想反问对方是否真信这些,张春生却抢先开了口。
“什么仙不仙的,尽扯犊子!”张春生粗声粗气地打断道,黝黑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他用力跺了跺脚上的胶鞋:“会祸害家禽、偷东西的玩意儿就该打。
陈叔,您要是信这些,可得好好提高下思想觉悟。”他说着,还故意看了陈玉凯一眼。
这话像记闷棍,陈玉凯脸色顿时变了变。经历过特殊年代的他自然明白“封建迷信”这顶帽子的分量,额头上立刻沁出细密的汗珠。
他连忙干笑着改口,声音都提高了八度:“对对对,该打!现在都新社会了,哪还能信这些牛鬼蛇神的东西。”
说着还心虚地左右张望,生怕被人听见似的。
徐峰冷眼旁观,心里暗笑这老狐狸转得倒快。
他注意到陈玉凯虽然嘴上这么说,右手却无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一个小布包——
那里面八成装着什么“辟邪”的物件。
屯里人谁不知道陈玉凯家里供着保家仙,这会儿倒装起进步分子来了。
三人踩着山中小道继续往前走,踩在落叶上的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林间格外清晰。
陈玉凯突然话锋一转,故作亲热地拍了拍徐峰的肩膀:“爷们儿,听说你前两天抡把斧头就把熊瞎子给劈了?够猛的啊!”
他说“猛~的呵的!”字时故意拖长了音调,浑浊的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
在东北话里,“猛”这个字是个“两面词”,用好了是夸人,用不好就是骂人。
全看语气、语境和关系亲疏。
掰开了揉碎了说说这里头的门道:
真夸你的时候:
“这小子干活真猛!”(夸你能干,像老牛似的有股子冲劲)
“老张家闺女学习猛啊!”(成绩突出,突然窜上来的意思)
这时候往往配合竖大拇指的动作,或者拍肩膀发出“啪啪”的响声。
要是酒桌上说的,下一句准是“来,走一个!”
明褒暗贬的时候
“你可真猛,大冬天穿单衣嘚瑟”(暗指虎了吧唧)
“猛!连领导家玻璃都敢砸”(讽刺不长眼)
说这话时通常嘴角往下撇,眼睛眯成缝。
要是对方说完还给你递烟,那基本是等着看你笑话了。
特殊场景的潜台词
大姑娘说“你太猛了”(可能是嫌弃动作粗鲁)
老猎户说“这崽子猛”(动物凶险不好对付)
牌桌上“今天手气挺猛啊”(八成怀疑你出老千)
最经典的当属这句:
“哎呀妈呀,猛(拉长音)~的呵的!”
要是重音在“猛”上,那是真佩服;
要是“的呵的”拖得老长,基本等于说“这虎玩意儿没救了。”
老东北人都懂,听见“猛”字得先看对方眼神——要是说话人一边眉毛挑起来,那准不是好话。
徐峰呵呵一笑:“我那也是实在没办法了,赶到那了,不得不拼命!”徐峰可不想被人当成个二愣子。
正说着,陈玉凯突然扶着腰“哎哟”起来,脸上的皱纹都挤成了一团:“这鬼天气,眼瞅着要下雨,我这老寒腿又犯了……”
他边说边夸张地揉着膝盖,眼睛却一个劲儿往徐峰身上瞟,活像只等着投喂的老狐狸。
徐峰一听陈玉凯那话茬儿,心里头明镜似的——
这老小子是惦记上熊霸的波棱盖了!
那玩意儿虽不如熊胆值钱,但泡酒治风湿确实管用,他这分明是想要有小虎骨之称的能霸波棱盖泡酒啊。
徐峰上回去区里打听了,黑市上能卖到二十块钱一对。
他搁那儿拐弯抹角地唠嗑,先提杀熊的事儿,又哼哼唧唧说自个儿老寒腿,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嘛!
要是换个实在人,徐峰倒不介意送这个人情。
可陈玉凯是出了名的喂不熟的白眼狼,东西送出去多半是肉包子打狗。
更可恨的是这老狐狸从不直说,就等着别人主动孝敬,回头还能在人前装清廉。
这东西送给他纯属浪费,他非但不会感激,反而可能给你使绊子。
上一世自己就是个例子,送了那么多东西,换来的却是陈玉凯处处刁难。
所以说,送礼也要看对象。
张春生在旁边听得直撇嘴:“陈叔您这又整啥景儿呢?前儿个不还跟屯子里吹牛逼说能扛二百斤麻袋吗?”
“你懂个六!”陈玉凯老脸一红,“那能一样吗?我这可是当年给公社抢收落下的病根儿!”
徐峰憋着笑,故作关切道:“腰腿疼、关节疼?这是风湿啊!天气一变,确实遭罪。
屯长,改天有空来我地窨子一趟,我正好有法子能治。”
陈玉凯一听,咧嘴笑了,露出一口被烟袋锅熏得黑黄的牙:“啥法子?”
他满心以为徐峰会识相地奉上熊瞎子的波棱盖,谁知——
“我今天刚收了一窝黑蜂,专治风湿!”徐峰热络地解释,
“不管哪儿疼,抓几只黑蜂一蛰,毒针扎进去,蜂毒渗进肉里,疼的地方立马火烧火燎的,见效快得很!
这可是外头传进来的‘蜂疗法’,老管用了!
到时候你来,我多给你蛰几下,保管舒坦!”
陈玉凯脸上的肉狠狠抽了两下。
他本就是想借机讨副熊瞎子波棱盖泡酒,才随口编的借口,
原以为徐峰是个懂事的,没想到这小子不提波棱盖就算了,竟还憋出这么个折磨人的损招!
用黑蜂蛰?这不是要人命吗!
陈玉凯眯着眼打量徐峰,心里直犯嘀咕——这小子是真没听懂,还是搁这儿装傻充愣?
可徐峰一脸诚恳,热心得跟真事儿似的,倒叫他拿不准了。
“蜂子蛰人那么疼,真能治风湿?”陈玉凯撇着嘴,满脸写着不信。
“疼是疼,可效果顶好啊!”徐峰拍着胸脯保证,“王德才王大爷也晓得这法子,不信您问他去!”
见陈玉凯仍皱着眉,他又凑近半步,压低声音道:“其实您试试就知道了,那效果——杠杠的!”
陈玉凯一听“试试”俩字,后槽牙都酸了,连连摆手:“算了算了,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
“唉!”徐峰重重叹了口气,两手一摊,“法子给您了,您不用……那我也没招儿了不是?”
陈玉凯是个老狐狸,但徐峰好歹是活了两世的人。
比起这个最远只到过伊春的屯里人,徐峰前世积累的经验可要丰富得多。
徐峰心里明镜似的——陈玉凯这老滑头最会装模作样,尤其当着张春生的面,绝不会落下话柄。
既然陈玉凯不提波棱盖的事,他徐峰更不会主动提起。
三人并排走着,一直默不作声的张春生听到“蜂疗法”时,突然蹲下身子假装系鞋带。
徐峰回头瞥了一眼,发现这小子正死死咬着嘴唇,肩膀一抖一抖的,憋笑憋得脸都红了。
陈玉凯闷头走在前面,烟袋锅子吧嗒吧嗒抽得直冒火星。
那两条腿迈得飞快,哪还有半点腰腿疼的样子?
烟丝烧得滋滋响,倒像是把他满肚子憋屈都点着了。
徐峰和张春生跟在后面,交换了个眼神。
张春生嘴角直抽抽,徐峰则挑了挑眉——两人心照不宣:
这会儿陈玉凯那张老脸,怕是比烟锅子还黑呢!
陈玉凯闷头走。后头俩人倒是越聊越热乎,张春生一个劲儿打听农场的事。
说到熊瞎子时,张春生眼睛发亮。“你到底是咋把熊霸打死的……”
徐峰正要接话,一抬头:“哟,到屯口了。”
陈玉凯弯腰重重磕了磕烟袋锅,火星子溅了一地:“挂靠到我们屯里的事,我会考虑的。”
棉鞋底把刚溅落的火星碾灭,说完头也不回地背着手走了。
“屯长,改天我一定登门拜访啊!”徐峰冲着背影喊了一嗓子,那调门在暮色里显得格外敞亮。
陈玉凯头也不回,手也不摆,像是没听到一样。
看那样子是真生气了。
张春生家还得往屯子深处走。
两人并肩又走了一段,到了岔路口,张春生停下脚步:“兄弟,我这也到家了,进屋喝碗热乎的?”
徐峰看了看天色:“不了,我还得赶着去借木板夹子呢,一会还得赶出山上。改天,改天一定来叨扰。”他指了指屯子东头说道。
“成,那你忙!我就不留你了。”张春生站在路口,望着徐峰的身影渐渐融进暮色里,
突然噗嗤笑出了声:“这爷们儿,还他娘的挺有意思,神人呐!”顺手把手揣进袖管,哼着小调往家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