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桃源村命案的幸存者只剩王田一人。众人唯恐再出变故,当即决定,月瑶与李莲花隐在牢房外的暗处看着,王朝、马汉则在三仙庙外守着王田。
果然,夜幕降临后,牢房内突遭迷烟侵袭,两名黑衣人趁乱劫走乔泰。
小蜻蜓察觉不对,赶忙服下随身携带的解药,悄悄跟了上去。
月瑶在暗中发现从牢中出来的几人,起身欲追,李莲花迅速拉住她:“别冲动啊,离远点跟着,小心有诈。”
月瑶点头应下,俩人默契地隐在阴影里,紧随小蜻蜓的身影追了出去。
两人衣袂随晚风轻拂,始终与前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既不暴露行踪,又能将小蜻蜓与乔泰的身影纳入眼底。
不料小蜻蜓可能是跟踪得太近,前方的黑衣人发觉,立刻拿刀直向小蜻蜓砍去。
小蜻蜓慌乱间跌倒,乔泰感念小蜻蜓为自己修补了发簪,危机关头,跑过去挡在了小蜻蜓身前。
挡住一波攻击后,小蜻蜓起身带着乔泰转身就跑,谁知对方出手狠辣,掏出数枚飞镖,直接射向二人。
千钧一发之际,乔泰挡住了射向小蜻蜓的飞镖,自己的大腿上中了两镖,身形摇摇欲坠。
“小心!”月瑶低喝一声,与李莲花飞速赶了过来。
李莲花飞身掠至乔泰身侧,左臂稳稳揽住他下坠的身体,右手屈指一弹,数枚石子精准打向黑衣人,逼得对方暂缓攻势;
月瑶则顺势扶住踉跄的小蜻蜓,软剑挽出一朵剑花,挡开黑衣人后续袭来的招式,暂时逼退了对方。
见乔泰毒气攻心、脸色发青,小蜻蜓也气息不稳,李莲花当机立断:“不宜纠缠,走!”
月瑶立刻会意,一手架着小蜻蜓,一手扶住乔泰的另一只手臂,二人足尖借力,带着受伤的两人纵身跃向密林深处,衣袂翻飞间,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四人寻得一处僻静山洞暂歇,洞内微光浮动,隔绝了外界的夜色与喧嚣。
小蜻蜓站在乔泰身边叫他:“乔泰,乔泰!你快醒醒啊!”
月瑶连忙上前扶住她:“别慌,他气息还在,让莲花花先看看。”
李莲花应声蹲下,搭上乔泰的腕脉,片刻后,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解毒丸给乔泰喂下。
“镖上的毒已经解了,无性命之忧,一会儿就能醒了啊。”
小蜻蜓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刚一动作牵扯到脚腕上的伤,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快过来坐下。”月瑶立刻扶着她坐到一边的石头上。
李莲花默契地将伤药与干净布条递了过来,月瑶接过,对小蜻蜓柔声道:“我给你处理下伤口,忍一忍,很快就好。” 她动作轻柔却利落。
待小蜻蜓的伤口包扎好,乔泰也醒了。
他望着洞顶瞳孔渐渐聚焦,沉默了许久,忽然,他像是彻底想通了一般,哑着嗓子开口:“十年前,桃源村那八条人命,是我杀的。”
月瑶正低头收拾药瓶,闻言动作陡然一顿,抬眼便撞进李莲花看来的目光。两人眼中皆是同款的诧异。
“唉,等等。”月瑶先回过神,轻声劝道,“此事非同小可,牵扯甚广,我们先回县衙。包拯他们定是急坏了,到时候你再亲自跟他细说前因后果,也好有个周全。”
李莲花颔首附和,目光掠过乔泰苍白的脸色,补充道:“你刚解完毒,身子虚弱,回县衙后也好再做调理。”
片刻后,四人收拾妥当,月瑶扶着小蜻蜓,李莲花扶着乔泰,一同走出山洞,朝着县衙的方向快步赶去。
与此同时,县衙内的包拯与公孙策确实在等他们的消息。
包拯沉声道:“牢房内明显有挣扎痕迹,看来乔泰并非自愿被劫走,对方是强行将他掳走的。”
公孙策沉吟:“如此看来,桃源村命案的背后定然另有隐情,绝非乔泰一人所为那么简单。”
“正是。”包拯目光锐利,“桃源村三家七口八条人命,背后必然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恩怨纠葛。”
话音刚落,王朝急匆匆闯入:“大人!不好了!王田被人烧死在三仙庙了!”
两人立刻赶往三仙庙,勘察现场后,包拯沉声道:“凶手先将迷香射进庙中,迷晕王田,再用烟花引燃稻草——他睡在稻草之上,竟是被活活烧死的!
只是尸体烧焦严重,面目全非,难以辨认。”
公孙策叹息:“终究是百密一疏,最后一位幸存者,还是没能保住。”
“你不觉得此事蹊跷吗?”包拯眉头紧锁,“陈大在密室失踪,张根于湖中心凭空不见,凶手作案手段高明,让我们毫无头绪,甚至不确定二人是否遇害。
可这次,却将王田烧死,难道是凶手迫于某种形势,不得不改变手法?”
就在两人百思不得其解之时,月瑶、李莲花、小蜻蜓带着乔泰一同归来。
一段时间过后,李莲花率先开口,将乔泰被黑衣人劫走、舍身救下小蜻蜓、身中剧毒的经过一一细说。
紧接着,乔泰也终于开口,缓缓道出了那段尘封十年的往事。
“什么?仅仅为了四十八两银子?”包拯不可思议道。
乔泰垂首,声音沙哑:“对,就是为了这四十八两银子。”
包拯痛心疾首:“为了四十八两银子,就害了八条人命!难道在你心中,一条人命只值六两银子吗?”
“当人被逼到绝境,急需用钱的时候,哪怕一文钱,也重如泰山。”乔泰的声音里满是苦涩。
而乔泰之所以会做出这般残忍之事,与他悲惨的成长经历密不可分。
他五岁那年,因面貌丑陋、行动迟缓,被亲生父母遗弃,此后便如同野人般在山间游荡。
后来,一位樵夫收留了他,可没想到,那樵夫每日都会对他拳打脚踢。
村里的人也都看不起他,就连孩童也肆意欺辱。久而久之,乔泰的性格变得愈发孤僻,又不懂得反抗不公,就在这般孤独无助的日子里,苦苦煎熬了十多年。
直到某天,他像往常一样上山砍柴,偶遇了一个与他同病相怜的女子——也就是他后来的妻子。
那女子因脸上长有毒瘤,父母嫌她丑陋难嫁,家中又贫寒,却又不忍心直接加害,便灌了她迷汤,将她丢弃在野外,任其自生自灭。
乔泰对她满心同情,便在山上搭了一间茅草屋,将她收留。可没曾想,这事被那个无良樵夫发现了。
一天,樵夫喝醉了酒,竟想趁机霸占那女子。乔泰目睹此景,积压多年的怨气终于爆发,忍无可忍地出手反抗,狠狠教训了樵夫一顿。
之后,他带着自己多年攒下的微薄银两,与那女子一同离开,隐居在鹊桥山的一处洞穴中。
为了治好妻子脸上的毒瘤,乔泰历经波折,好在最终遇到一位良医,成功将毒瘤去除。
两人熬过了种种磨难,终于结为夫妻,可幸福的日子没过多久,妻子余氏便突染恶疾,患上了不治之症。
也正是这场病,让乔泰彻底走上了歧途,最终铸成大错。
余氏在生命最后的时光里,偶然听闻元宵节凤阳府会燃放一种极为特别的烟花,便满心期盼乔泰能带着她去看一看。
可余氏的病情日益加重,乔泰只想在她离世前,帮她完成这个心愿。
几经辗转,乔泰终于找到了那位烟花工匠,可当得知燃放烟花需要四十八两银子时,他彻底犯了难。
这笔银子对一贫如洗的乔泰而言,简直比摘星揽月还要艰难。
为了达成妻子的心愿,他日日跑到工匠那里恳求,却始终无果。
就在他绝望之际,在一间破庙里,他遇到了一个满身瘫痪的人。
那人对他说:“只要你答应帮我杀了他们,这四十八两银子,你立刻就能拿到。”
包拯听到此处,沉声道:“果然另有主谋。”
众人也瞬间明白,乔泰是受人雇佣行凶。
那个瘫痪之人,给了乔泰一把刀,以四十八两银子为报酬,让他杀害那三家七口人命。
乔泰天生愚钝,为了这笔能圆妻子心愿的银子,又想不出其他办法,一番激烈的思想挣扎后,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
他亲手杀害了那三家七口八条人命,顺利拿到了银子。
可就在他准备离开时,那个瘫痪之人却恳求乔泰杀了自己。
他说,大仇得报后,实在不愿再这般痛苦地活着。
最终,乔泰满足了他的请求,一刀了结了他的性命,并按照他的遗愿,将尸体挂在了桃源村的村口。
后来,乔泰看到张根、王田等人将那具尸体取下埋葬,才知晓那个瘫痪之人名叫李义,似乎与张根、王田等人交情不浅。
听到这里,月瑶等人恍然大悟:原来那晚空中绽放的金雪,正是乔泰为他妻子燃放的烟花。
乔泰脸上露出一抹混杂着悲戚与温柔的笑,泪水却顺着眼角滚落:“是,那晚的烟花很美。可就在那天,她走了……她一走,我活着便也没了意义。”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沉重,“可我不能死,也不敢死。”
这话让包拯、月瑶等人面面相觑,满心疑惑。
乔泰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出缘由:“这地方有个传说,病死之人心中会积着怨气,亡魂只能在山野间游荡,无法安心轮回。
我自己双手沾满鲜血,杀了那么多人,怕这份罪孽会牵连到她,加重她的苦楚。”
他的声音带着哀求:“若想让她的亡魂得以超度,必须有人在她每年的死忌,抄写一千遍《大悲咒》,到她坟前焚烧。
如此连续十年,她才能彻底解脱,投个好胎。而五天后,便是她的第十年死忌……等做完这件事,我也就可以解脱了。”
说罢,乔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包拯重重磕了三个头:“求包大人开恩,容我这最后五天时间。五天之后,任凭大人处置,我绝无半句怨言!”
包拯望着他满心执念的模样,又念及案件未明,沉吟片刻后缓缓颔首:“也罢,本官便准你所请。这五日,你安心了结心愿,待期限一到,再随本官了断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