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式座钟在墙角发出沉闷的 “滴答” 声,每一声都像是重锤敲击在景叔紧绷的神经上,与他粗重的喘息声交织成诡异的节奏。窗外乌云压得极低,仿佛一块巨大的铅板,将最后一丝天光也吞噬殆尽,屋内仅靠一盏钨丝灯泡勉强照明。昏黄的光晕在童南柯周身投下摇晃的暗影,她站在光影交界处,黑色大衣的下摆随着穿堂风微微摆动,如同从黑暗中走出的审判者。雕花窗棂漏进的风卷起桌上未燃尽的纸钱碎屑,在空中打着旋儿,落在景叔汗湿的后颈上,惊得他不自觉缩了缩脖子,喉结上下滚动,后背紧贴雕花桌角,红木桌面硌得生疼,却不敢挪动半分。
往日里,景叔总听人说景川夫妻在景家毫无地位,逢年过节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在他根深蒂固的认知里,童南柯不过是个能靠美貌博人眼球的软柿子,任人拿捏。可此刻,眼前的童南柯周身散发的气场,如同涨潮时翻涌的海水,将他死死围困在逼仄的角落。他怎么也想不通,那个传闻中被景家边缘化、连丈夫都护不住的女人,此刻竟像一柄出鞘的寒剑,寒光凛冽,令人胆寒。她指尖轻叩手机屏幕的动作,似笑非笑的眼神,还有那字字句句暗藏锋芒的话语,都在无声地宣告:他错得离谱。
“景、景川媳妇,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景叔扯着领口,试图缓解喉间的窒息感,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皱纹沟壑滑落,在青灰色的胡茬间凝成细小的水珠。他的声音越来越弱,在童南柯平静却带着审视的注视下,那些辩解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兴许是景喆那小子记错了,你别往心里去......”
童南柯垂眸扫过通话记录,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屏幕,冷白的光映得她眼尾愈发凌厉,仿佛淬了毒的刀刃。“记错了?” 她抬眼,目光如鹰隼般精准地捕捉到景叔闪躲的眼神,“景叔父,您也是景家德高望重的长辈,总不会连这种事都听风就是雨?还是说......” 她故意顿住,尾音在空气中悠悠打转,似有若无的压迫感让景叔的双腿微微发颤。此时,一阵狂风突然拍打着窗户,玻璃发出 “哐当” 的巨响,更添几分紧张氛围,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都被冻结。
一旁的景母原本空洞的眼神逐渐有了焦距,她紧紧攥着沙发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骨节都微微凸起。墙角供奉的长明灯突燃 “噼啪” 爆了个灯花,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吓得景母浑身一颤,身体下意识地往沙发里缩了缩。看着眼前这场对峙,她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诧异与惊恐。在她的印象里,童南柯一直是那个唯唯诺诺、逆来顺受的儿媳,受了委屈也只是默默流泪。可此刻的南柯,脊背挺得笔直,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倒刺的藤蔓,将景叔逼入绝境。这份冷静与狠厉,让景母不寒而栗,仿佛面前站着的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童南柯盯着景叔煞白的脸,心中暗自思忖,觉得拿捏的也差不多了,便话锋一转,语气稍稍缓和却依旧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景川不在家,他现在回不来,我们家全由我来代替。”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房间外面停着的棺椁供奉的灵位,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过去的事我现在看在过世公公的面子不会追究,一切等景川回来再说。”
景叔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仿佛一块悬着的大石终于落地,整个人瘫软了几分,刚要长舒一口气,抬手去擦额头上的冷汗。却见童南柯突然回过身,伸手朝他的手机方向探去。景叔条件反射般地抬起胳膊挡在面前,双眼紧闭,脸上写满了惊恐 —— 他以为南柯要对他动手!嘴里还下意识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童南柯看着他这副狼狈模样,眼中闪过一丝轻蔑,默不作声地拿过他手中的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输入一串号码,紧接着,她的手机响起清脆的铃声,仅仅一声便戛然而止。“以后有什么事情直接亲自找我,不论什么事!” 南柯将手机重重塞回景叔手中,最后四个字加重了语气,寒意十足,说完还微微俯身,直视着景叔的眼睛,仿佛要将自己的警告刻进他的心底。话音落下,她转身迈步,黑色裙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劲风,老旧的木地板在她脚下发出 “咯吱” 的呻吟。未等景叔和景母反应过来,她的身影已消失在房门之外,只留下满室惊愕与久久不散的压迫感。
童南柯沿着长廊走向大厅,脚步沉稳而坚定,每一步都像是在宣告自己的决心。长廊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幅陈旧的家族画像,画中人物的目光仿佛都在注视着她。灵堂内,白色的帷幔在穿堂风中轻轻晃动,发出沙沙的声响,景父的遗像高悬正中,冷冽的目光仿佛穿透时空,与她对视。供桌上的香烛明明灭灭,烟雾袅袅升起,在昏暗的光线中勾勒出诡异的形状。她缓步走到灵位前,双膝重重跪地,膝盖撞在青砖地面上发出闷响,烛火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将她的轮廓勾勒得更加冷峻。她拿起一叠纸钱,火苗窜起的瞬间,火光映红了她眼底翻涌的情绪,纸灰打着旋儿升向半空,瞬间房间弥漫起呛人的烟火气,烟雾模糊了她的视线,却让她的眼神更加坚定。
景喆从阴影中现身,他的脚步虚浮,眼神躲闪,时不时瞥一眼南柯,小心翼翼地蹭到南柯面前。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喉咙里像是卡着什么东西,犹豫许久才憋出一句:“孝服在外面,你拿了去楼上换一下。” 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南柯恍若未闻,专注地烧着纸钱,火苗贪婪地吞噬着纸张,热浪扑面而来,将她的发丝都微微卷起。当手中最后一张纸钱化为灰烬,她挺直脊背,朝着灵位重重磕了三个头,额头触地时发出清晰的声响。起身时,她利落转身,大眼睛里翻涌着冷嘲,像淬了毒的箭矢般射向景喆:“害怕?自己的父亲,公公,家人有什么可怕的?” 她说话时唇角勾起讽刺的弧度,眼尾的寒光几乎凝成实质,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景喆生吞活剥。
景喆被这目光刺得浑身发颤,后颈瞬间爬满细密的冷汗,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他想开口辩解,喉结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脚跟又往后踉跄半步,撞得供桌上的铜香炉叮当作响,摇曳的烛火将他扭曲的影子投在墙上,显得格外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