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蒙屠格部的战力,在草原上是出了名的悍勇。
一万铁骑全军覆没,这绝不是小事。
拓跋宏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些许,但随即又化为更深的轻蔑:“呼延博,你的胆子是让大漠的风给吹小了吗?”
“屠格那个蠢货,向来目中无人,定是轻敌冒进,才被那南朝小子钻了空子!”
“他不过一万人马,本王子此行,带来了足足五万铁骑!五万!”
他站起身,声音陡然拔高,在王帐内回荡:“整整五万枕戈待旦的北夷勇士!那赵轩拿什么来挡?”
“都给本王子听好了,我们与大盛结盟,不是去当他们的看门狗!”
“这一战,就是要让那姓赵的小子,让整个大盛朝廷都看清楚,谁才是这盟约的主人!”
“他不是想请本王子喝酒吗?好!”拓跋宏抓起案上的弯刀,指向南方。
“传令下去,全军开拔!”
“本王子要用凉州人的血,来给本王子的战马接风!”
“吼!”
帐内众将齐声咆哮,战意冲天。
只有呼延博站在原地,看着一脸狂傲的拓跋宏,低头默默一叹,眼神里闪过一丝深深的忧虑。
七日后,凉州城。
北方地平线上,先是扬起一道遮天蔽日的尘龙,仿佛大漠深处的黄沙风暴被一只无形巨手驱赶而来。
紧接着,沉闷如雷的马蹄声开始叩击大地,从细微的震颤,逐渐汇聚成令人心悸的轰鸣。
五万北夷铁骑,如决堤的黑色潮水,漫卷而来。
铁甲森森,弯刀如林,黑压压的阵列一直铺到视野尽头,那股由五万人汇聚而成的杀伐之气,几乎要将天空的云层都冲散。
城墙之上,凉州军的旗帜在猎猎风中狂舞,与城下那片死寂的黑潮遥遥相对。
慕容烟等人立于赵轩身后,手心已不自觉地沁出冷汗。
哪怕是久经沙场的老将,面对如此规模的精锐骑兵,也不可能毫无波澜。
这,是足以踏平大盛任何一座边陲重镇的恐怖力量。
唯有赵轩,依旧身着一袭王爵常服,凭栏而立,神色自若,仿佛眼前不是五万敌军,而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戏剧即将开演。
“主公,他们停了。”诸葛明轻声提醒。
黑色的潮水,在距离城墙约莫八百步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
军容严整,气势汹汹。
阵列分开,一骑神骏非凡的汗血宝马缓缓走出,马上端坐一人,头戴金冠,身披金丝镶边的皮袍,面容倨傲。
正是北夷皇王子,拓跋宏。
他甚至懒得亲自开口,大手一挥,身旁一名嗓门洪亮的传令官策马向前几步,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城墙上高声怒吼:
“城上的南朝人听着!我北夷皇王子拓跋宏,前来问罪!”
“尔等凉州王赵轩,无故扣押我北夷明月公主,形同绑架!此乃罪一!”
“背信弃义,屠戮盟友,将我北夷黑沙部勇士尽数坑杀!此乃罪二!”
“滥杀无辜,手段酷烈,枉顾我北夷与大盛盟约,搅乱草原安宁!此乃罪三!”
“……速速打开城门,将赵轩五花大绑,献于皇王子马前!”
“否则,待我北夷大军踏破凉州,定叫尔等玉石俱焚,鸡犬不留!”
一声声罪状,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凉州将士的心头。
城墙上的气氛愈发凝重,唯有赵轩,听完后竟轻笑一声。
他没有声嘶力竭地与之对吼,而是不紧不慢地从身旁孟虎手中,接过了那个曾在公审大会上大放异彩的铁皮大喇叭。
“咳咳!”赵轩清了清嗓子,将喇叭凑到嘴边。
一股清朗而慵懒的声音,被放大了数倍,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战场。
“拓跋宏是吧?”
城下的拓跋宏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对方会用这种古怪的玩意儿回话。
“本王就是赵轩!”
赵轩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第一,你妹妹在本王府上一直好吃好喝,养的白白胖胖。”
“倒是你,身为兄长,不闻不问,现在倒来兴师问罪,不知安的什么心。”
“第二,黑沙部那些蠢货,不遵盟约,擅自犯我大盛边境,屠我子民,本王杀他,是替天行道,清理败类。”
“第三,本王请你来喝酒,你却带着五万大军兵临城下,究竟是谁不懂规矩,不顾盟约?”
三言两语,便将对方的罪状驳斥得干干净净,顺带还把脏水泼了回去。
拓跋宏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赵轩的声音再度响起,只是这一次,带上了一丝冷意:“拓跋宏,本王给你一个机会。”
“现在,立刻从你的马上滚下来,跪在本王面前磕头请罪。”
“本王或许可以看在你妹妹的面子上,饶你不死。”
“否则……”
赵轩顿了顿,声音陡然变得锋利如刀,“别怪本王不讲情面,就在这城墙上,当场一箭结果了你!”
此言一出,死寂的北夷军阵中,先是一滞,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哄堂大笑。
“哈哈哈!我听到了什么?那小子竟然妄图一箭射死皇王子?”
“隔着八百步外射箭?呵呵!这南朝的软脚虾是睡糊涂了吗?”
“他的箭要是能飞过三百步,我当场把马粪吃了!”
拓跋宏本人更是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话。
他指着城墙上的赵轩,对左右将领笑道:“看见没,这就是南朝的皇子,只会躲在女人和城墙后面说大话的废物!”
随后,拓跋宏笑容一敛,催马向前走了几步,满脸鄙夷地仰头高喊:“赵轩!本王子就站在这里!你不是要射箭吗?来啊!”
“本王子今日把话撂在这!”
“你的箭,要是能碰到本王子的衣角,我这五万大军立刻调头就走!”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眉心,狂傲到了极点。
“它要是能伤到本王子一根汗毛,我拓跋宏任由你处置!”
传令官立即将他的回应,大声吼了出来。
惹得在场北夷将领发出阵阵哄笑,对赵轩不屑至极。
“哈哈哈!”
震天的嘲笑声中,赵轩缓缓放下了铁皮喇叭,嘴角微微上扬。
他侧过头,看向身旁的慕容烟,轻声道:“烟儿,你听见了吗?有人想自寻死路,你说咱们该不该成全他?”
慕容烟心中一惊,劝道:“赵轩,你别乱来!万一拓跋宏这个北夷皇王子,真的死在凉州城下……”
“到时别提什么盟约了,我等很可能腹背受敌,同时与北夷和大蒙开战!”
“那又如何?一群土鸡瓦狗而已!”赵轩摆摆手,满脸的不以为意。
“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本王还要忍气吞声不成?”
“他自己找死,我顺手送他上路便是!”
说完,赵轩转过身,望着城墙内侧早已准备就绪的五架庞然大物,眼中寒光一闪。
三弓床弩那狰狞的轮廓,光是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他不再废话,抬手猛地向下一挥。
“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