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轻轻铺展,月半遮半掩,朦朦胧胧,清冽的月穿过薄雾般的云层,缓缓地拂过河上花船。
清冷的月飘飘然而坠入苍茫河面,微风轻抚,泛着桐油清香的小船载着茶席在河中静静漂浮,漾起碎玉般的水纹,乌篷下檀香袅袅,茶案上青瓷生辉。
颜青离自然听得懂他说话的真心与否,拿起一块巧果喂到他嘴边,眼含期待:“呐,尝尝看?”
李莲花忍不住弯了嘴角,忽然靠近,低头轻轻咬了一口,顿时眼神微妙,垂眸扫了一眼巧果,不动声色地微微使劲儿,才艰难地咬下来一口。
他的情绪转瞬即逝,颜青离都尚未反应过来,见他笑着咽下,追问道:“花花,味道怎么样?”
李莲花嚼得腮帮子有点疼,极其不易地咽下那口点心,他甚至觉得点心似乎还堵在喉咙里,随即憋出一连串儿的咳嗽声。
他忙侧首以袖掩口咳了好几下,好半晌才回道:“好吃,味道很不错。”
他没撒谎,味道是还不错,挺甜的,想来阿离应该放了不少糖,甜得他都觉得有点齁。
颜青离一见他这模样就知道不对,给他轻拍着后背顺了顺气,唇瓣动了动似要开口,最终却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风里。
果然还是很难吃。
她明明都是按照食谱来的啊,不应该啊,到底是哪一步出错了?
“我尝尝。”
颜青离想了想,拿着方才李莲花咬过的巧果就往嘴里塞,快得李莲花差点没反应过来。
她对自己的厨艺心知肚明,做完之后也不敢尝尝,说白了,就是怕吐。
但是,李莲花自己做的那些千滋百味的菜肴,他都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她做的巧果怎么还咳成这样,知晓他喜欢甜的,她专门放了不少糖呢。
她倒要看看,到底能难吃成什么样?
李莲花忙不迭拦住她的动作,对上颜青离不解的眼神,面上坦然道:“这些不是做给我的吗,阿离吃了算怎么一回事?”
他动作温柔却又迅速夺过剩下的那多半块点心,弯唇一笑,眸底似有潋滟水光,也不知是方才咳急了,还是在刻意勾人:“阿离若是想吃,晚些回家,我做给你吃。”
“我知道它难吃。”颜青离眼睁睁看着点心被抢,欲言又止道,“但是我就是想尝尝,它到底有多难吃……”
能难吃到他脸都咳红了。
李莲花放下手中的点心,抬手替她理了理碎发,纠正道:“胡说,好吃的。”
除了硬得咬不动,还有点噎得慌,其他的也还好。
难吃倒是算不上,最多是有点废牙。
“我相信你,那我看着你全部吃完。”颜青离又拿起那缺了一小口的点心,喂到李莲花嘴边,眼眸亮亮的,“啊”了一声,示意他张嘴。
李莲花佯装镇定,喉间却悄悄咽了咽,却还是听话地张口要去咬。
就在他张嘴的瞬间,颜青离手腕蓦地转了个方向,快速地尝了口点心,一时没咬动,她整个人愣在原地。
她烤的这是个啥玩意儿?!
这到底是点心,还是石头。
见她呆滞在原地,李莲花突然“噗嗤”笑出声来,柔声道:“别吃了,听话。”
说着,伸手就要去拿过点心。
颜青离身形后仰,躲开他的动作,赌气似地使劲用力,才咬下来一口,待到终于咽了下去,她只觉得整个喉咙要被划拉烂了。
呕!
齁死了。
这破烂玩意儿真是她做出来的?
事实上,李莲花如今整日变着花样给颜青离做各种各样的美食儿,色香味俱全,她自己还偶尔跑到城内酒楼尝个鲜,嘴是真的被养叼了。
李莲花给她倒了杯茶,递到她面前,颜青离猛灌一口,才觉得嘴里的甜腻感淡了些,果断将手里的点心扔到一边,还把那盘点心默默推远了点。
两人对视一眼,而后自然而平静地各自移开视线。
“它其实……”李莲花道。
李莲花没说完的后半句是,没那么难吃,真的,他从不撒谎。
“它其实……”颜青离道。
颜青离没说完的后半句是,真的很难吃,又干又硬又齁得慌,像是生嚼一块带着甜味儿的石头。
难为李莲花了,还能违心地说了声好吃,就算他现在想把这玩意儿扔了,她都举双手双脚表示赞同。
李莲花将人揽进怀里,率先出了声:“阿离,想说什么?”
颜青离生无可恋地趴在他的脖颈,长叹一声:“我也是按照食谱做的,为什么做出来完全不一样?”
李莲花揉揉她的脑袋,柔声安慰道:“食谱上呢,只有食材和份量,却没有具体的温度和时辰,把握不好很正常。”
“第一次做成这样,真的很厉害了。”李莲花吻了吻她的发丝,徐徐道,“而且,以后有我给你做饭,你无需学,负责吃就好了。”
“花花,我再也不说你做饭难吃了。”颜青离有气无力道,“你真的太厉害了,看一遍食谱就会,这个家没有你可怎么办啊。”
“难怪江湖人人奉李门主为偶像,你也是我的偶像,真棒。”颜青离一脸佩服地朝他竖起大拇指。
李莲花嘴角没忍住上扬,手臂收紧,还没开口回她,就听到颜青离坏心又起,慢吞吞地补充了一句:“不过,是做饭方面的。”
李莲花笑意僵在脸上,轻咳两声:“我什么都厉害,不止做饭。”
后面那半句话,他一点都不想听。
什么叫做饭方面的偶像,那其他的呢?
颜青离无端升起没来由的攀比心,懒懒地回了一句:“我也什么都厉害,除了做饭。”
李莲花欲言又止,下巴搁在她的脑袋上,想了又想,直接被气笑了。
这是谁更厉害的问题吗?
许是李莲花身上幽怨气息太重,颜青离反手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脸,忽而笑了,笑得浑身抖动:“我的意思是,在做饭方面,我更更崇拜李门主了,你不止是我的偶像,而且你是我的……”
“夫、君。”
说到最后两个字,她故意拖长腔调,嗓音缱绻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