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面锦旗,何雨柱没半分推辞的意思。
这年头的锦旗可不是后世居委会送的“热心公益”能比的。军管会的嘉奖,那是实打实的荣誉,往巷子里一挂,不仅能堵住那些嚼舌根的嘴,真到了要紧关头,说不定还能凭这面旗子免去不少麻烦。更别说他还有个年幼的妹妹要护着,有这么份荣誉傍身,总让人多几分忌惮。
“那就多谢王老哥和张老哥了。”何雨柱把锦旗小心叠好,揣进怀里,动作透着股郑重。
王卫国见他接了,脸上的笑更浓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比平时重了些:“你小子,倒是不跟我客气。对了,再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跟我们军管会干吧?”
他眼里闪着光,语气带着真切的期盼:“你这身手,这胆识,留在鸿宾楼掂锅铲可惜了。跟着我们历练两年,凭你这回立的功,往后去南边历练历练,保不齐能混个一官半职,比当厨子有出息多了!”
这话不是虚的。王卫国心里清楚,江边那边局势紧张,正是缺人的时候。何雨柱这小子是块璞玉,稍加打磨,绝对能成器。
张春明在一旁也跟着点头,看向何雨柱的眼神里满是欣赏:“柱子,你王老哥说得在理。你年纪轻,身手好,又有胆识,留在军管会确实比当厨子有奔头。而且队里待遇不错,管吃管住,还能给你妹妹在城里找个好学校,不比你一个人撑着强?”
他之前只当何雨柱是个有功夫的半大孩子,可这回亲眼瞧见他单枪匹马端了土匪的炮营,才真正意识到这孩子有多不简单——临危不乱,敢打敢拼,还懂变通,这样的人才,放去掂锅铲确实可惜。
何雨柱听着两人的话,指尖在叠好的锦旗上轻轻摩挲着,心里不是没波动。
谁不想有个更体面的前程?军管会的战士们穿着笔挺的制服,扛着枪保卫一方,走到哪儿都受人敬重,比他在救助站抡大勺、在巷子里被人叫“傻柱”强多了。
可他转念一想,又摇了摇头。
“王老哥,张老哥,对不住了。”他抬起头,眼神诚恳,“这回跟着行动,全是因为师娘家里的事,我本就没打算长期掺和。再说我今年才十五,雨水还小,离不开人照顾。我琢磨着,还是先在鸿宾楼跟着师傅好好学手艺,等将来有了本事,再谈别的也不迟。”
他说得实在。暗劲武者的身手确实能让他在军管会吃开,可真要上了战场,刀枪无眼,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雨水怎么办?师傅师娘又该多揪心?比起建功立业,他现在更想守着身边人,安安稳稳过日子。
王卫国和张春明对视一眼,眼里都闪过抹可惜。
多好的苗子啊,偏生志不在此。
但两人也不是强人所难的性子,王卫国摆摆手:“罢了罢了,强扭的瓜不甜。你小子想当厨子,那就当出个样来,别给我和你张老哥丢人!”
“一定。”何雨柱笑了。
张春明补充道:“你师娘的爹娘和其他被救的商人还在隔壁屋做笔录,估计还要一阵子。你在这儿等着,我和你王老哥去办锦旗的手续,办完正好一起走。”
“好。”何雨柱应下,又想起一事,“对了,麻烦让个同志去趟南锣巷,跟我师傅师娘说一声,让他们别担心,我这边完事就回去。”
“这好办。”王卫国喊来个小兵,嘱咐了两句,小兵应声跑了出去。
……
军管会的堂厅不算大,摆着几张掉漆的木桌,墙角堆着些文件箱,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油墨味。何雨柱找了个靠窗的椅子坐下,闭眼养神,脑子里却没闲着。
他想起刚才在喻屯村的场景——土炮炸响时的热浪,被救商人的哭喊声,还有刀疤脸土匪惊恐的眼神……这趟冒险值了,不仅救了师娘的爹娘,还得了这么大的荣誉,师傅师娘肯定得高兴坏了。
正琢磨着,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同志,麻烦问下,何雨柱同志在哪儿?”是师娘肖秋珍的声音,带着股难掩的急切。
“在里面呢,我们小英雄刚立了功,正歇着呢。”带路的小兵笑着应道。
何雨柱睁开眼,就见李保国和肖秋珍跟着小兵走了进来。两人头发都有些乱,肖秋珍的眼圈还是红的,显然是一路急着赶过来的。
“柱子!”
瞧见何雨柱好好坐在那儿,肖秋珍快步冲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上下打量个不停,手指碰到他缠着纱布的胳膊时,猛地顿住了:“你这胳膊……受伤了?”
“没事师娘,就擦破点皮。”何雨柱连忙安抚,“卫生员给处理过了,过两天就好。”
李保国也凑了过来,他没肖秋珍那么外露,只是重重拍了拍何雨柱的肩膀,声音有些沙哑:“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这一路上心都悬着,生怕徒弟有个三长两短——柱子可是他唯一的徒弟,比亲儿子还疼。
“师傅师娘,你们坐。”何雨柱拉着两人坐下,又给他们倒了杯热水,“我师姥姥姥爷在隔壁做笔录呢,估计快出来了。”
“哎,好。”肖秋珍接过水杯,指尖还在发颤,“我爹娘……他们没事吧?”
“没事,就是受了点惊吓,没伤着骨头。”何雨柱把在油坊见到的情形简单说了说,“等会儿出来你们就能见着了。”
肖秋珍这才松了口气,眼圈又红了,抬手抹了把脸:“多亏了你啊柱子,不然……不然我真不知道该咋办了。”
正说着,王卫国和张春明拿着个卷轴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个文书,手里捧着个红绸包着的东西。
“李师傅,肖同志,你们来得正好。”张春明笑着打招呼,指了指何雨柱,“你们这徒弟,可是给你们长脸了。”
王卫国也跟着笑:“可不是嘛!李师傅你是没瞧见,你这徒弟在喻屯村那叫一个神!一个人绕到土匪窝里,先救了被关的十五个商人,回头瞧见土匪要开炮,愣是凭着一把刀和一盒火柴,把三门土炮全给炸了!”
他越说越起劲,手舞足蹈地比划着:“那炮管子都炸飞了,土匪头头的皮帽都被烧没了,愣是给咱们省了多少事!要不是他,咱们这一百来号人,能活着回来一半就烧高香了!”
李保国和肖秋珍听得目瞪口呆。
他们知道柱子身手好,跟着杨佩元师傅学了国术,可怎么也想不到,这孩子居然能一个人干出这么大的事——炸炮?那可是能轰塌房子的玩意儿,柱子就凭着一把刀和火柴?
“这……这是真的?”李保国看着何雨柱,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何雨柱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就是运气好,正好瞅见他们的炮弹堆在煤油桶边上,顺手点了把火。”
“什么叫运气好?”王卫国瞪眼,“那可是七八个土匪守着的炮营!换个人去,早被打成筛子了!你这叫本事!”
张春明笑着打圆场:“好了老王,别吓着人家。李师傅,肖同志,柱子这回立了大功,军管会决定给他发面锦旗,再记个一等功,回头还会把喜报送到巷子里去,也让街坊们都知道知道,你们教出了个好徒弟。”
说着,文书把红绸包打开,里面是块金灿灿的牌子,上面刻着“一等功”三个大字,边角还镶着麦穗纹,看着就沉甸甸的。文书双手捧着,递给何雨柱:“何同志,恭喜您。”
何雨柱接过牌子,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心里忽然涌上一股热流。他这辈子没少挨骂,“野小子”“没爹娘教”的话听了十几年,何曾想过能得这么大的荣誉?
李保国看着那块牌子,眼圈也红了,他抹了把脸,对着王卫国和张春明深深鞠了一躬:“多谢二位同志栽培,多谢,多谢!”
“李师傅客气了。”张春明连忙扶起他,“这都是柱子自己挣来的。”
正说着,隔壁的门开了。
几个穿着制服的同志先走了出来,后面跟着十几个衣着光鲜却面带憔悴的人——正是被救的粮商们。他们大多穿着绸缎衣裳,有的还戴着玉扳指,只是衣裳上沾了不少泥污,头发也乱糟糟的,一看就是受了不少罪。
人群里,两个穿着宝蓝色绸衫的老人走得最慢,正是肖秋珍的爹娘。肖老爹背有点驼,手里拄着根不知从哪儿捡的木棍,肖老妈的头发散了一半,手里紧紧攥着块手帕,眼圈红红的。
“爸!妈!”
肖秋珍猛地站起来,快步冲了过去。
“秋珍!”
肖老妈也看见了女儿,眼泪“唰”地掉了下来,甩开旁边同志的搀扶,跌跌撞撞地扑过来,母女俩抱在一起,哭得撕心裂肺。
肖老爹站在一旁,看着女儿,嘴唇动了动,浑浊的眼睛里也泛起了水光,他叹了口气,对着李保国拱了拱手:“保国,让你和秋珍担心了。”
“亲家公言重了。”李保国连忙回礼,“人没事就好。”
周围的粮商们也围了过来,对着何雨柱连连作揖。
“多谢小英雄救命之恩!”
“要不是您,我们这些人怕是早成了土匪的枪下鬼了!”
一个胖掌柜模样的人从怀里掏出个沉甸甸的钱袋,往何雨柱手里塞:“小英雄,这点心意您收下,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何雨柱连忙推开:“掌柜的客气了,我是跟着军管会来的,救人是应该的,钱我不能收。”
王卫国在一旁帮腔:“各位掌柜的心意领了就行,柱子是我们军管会的临时队员,救人是本分。再说他年纪小,你们这么客气,倒显得见外了。”
粮商们这才作罢,却还是围着何雨柱说了半天感谢的话,个个都把他夸成了“少年英雄”。
肖秋珍扶着老妈走过来,肖老妈拉着何雨柱的手,眼泪还在掉:“好孩子,多亏了你啊……要不是你,我和你姥爷……”
“姥姥您别这么说。”何雨柱有些不好意思,“我是秋珍姐的徒弟,也就是您的孙辈,理应帮忙的。”
肖老爹也走了过来,他比老伴沉稳些,只是拍了拍何雨柱的肩膀,感慨道:“好小子,有担当。以前是我老糊涂,总觉得你师娘嫁错了人,现在看来,保国收了个好徒弟,秋珍没看错人啊。”
他这话算是解开了之前的疙瘩。肖家和李家之前因为彩礼闹过别扭,肖老爹总觉得女儿嫁亏了,这回遭了难,全靠徒弟拼命相救,心里早就没了那点芥蒂。
肖秋珍听到这话,眼圈更红了,却笑着擦了擦眼泪:“爸,您能想通就好。”
王卫国看时间不早了,清了清嗓子:“各位,时候不早了,我让人送你们回去。李师傅,肖同志,你们跟亲家一起走?”
“哎,好。”李保国点头。
何雨柱把那面一等功的牌子和锦旗收好,跟着众人往外走。路过堂厅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军管会的墙上挂着不少锦旗,“为民除害”“英勇无畏”……以后那里,也会有属于他的一面了。
走出军管会的大门,夜色已经浓了。街灯亮了起来,映着一行人说说笑笑的身影。肖秋珍扶着老妈,李保国帮着肖老爹拎着包,粮商们跟在后面,还在不住地感谢。
何雨柱走在最后,手里捧着那面叠好的锦旗,晚风一吹,心里忽然觉得格外踏实。
这趟冒险值了。
不仅救了人,得了荣誉,还解开了师娘家里的疙瘩,以后师傅师娘就能安心过日子了。至于军管会的邀请,他现在确实没心思答应,但谁说以后没机会呢?
他还年轻,日子还长着呢。
何雨柱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月亮,咧嘴笑了。巷子里的雨水肯定还等着他呢,回去得给她讲讲今天的事——不过得瞒着那些打打杀杀的,只说自己救了姥姥姥爷,得了块亮闪闪的牌子。
这样想着,他加快了脚步,朝着南锣巷的方向走去。那里有他的师傅师娘,有他的妹妹,有他想守护的烟火气,比任何功名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