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魂洞天那片由万年魂玉铺就的静修平台,此刻被一座玄奥的阵法所笼罩。
阵法纹路由纯粹的星辰之力与魂道本源交织而成,中心悬浮着那枚星钥晶石,作为阵眼,散发出指引诸天的柔和辉光。
严瑾与陈诺分踞阵法两侧。
严瑾催动生死轮回道,以自身混沌仙力为桥梁,平衡并引导着阵法的力量。
他的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在对面的红裙女子身上。
陈诺双眸紧闭,手掐星主印诀,周身星辉流淌,与星钥晶石及整个阵法产生着深层次的共鸣。
她的气息在阵法加持下不断攀升,变得更加浩瀚、古老,那属于“星主天魂”的特质愈发明显。
“诺诺,”在一次阵法运转的间歇,严瑾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与试探。
“还记得我们当初在皇城时,你最喜欢我画的美少女战士,现在我把后面都画完了,你要不要再看看……”
他试图用共同的回忆,去触碰那个被他认为隐藏在星辰外壳下的真实灵魂。
陈诺缓缓睁开眼,眸中星辉流转,平静无波,仿佛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她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即道:“凝神,下一轮星力潮汐将至,需引导其淬炼魂源,不可分心。”
她的回应,礼貌、精准,却像一堵无形的冰墙,将严瑾所有试图靠近的温情悉数挡回。
严瑾心头一紧,默默点头重新专注于阵法。
他在引导星辰之力,帮助陈诺融合最后几片散逸的天魂碎片时过程颇为凶险,一道狂暴的星芒险些偏离轨迹。
严瑾下意识地倾身向前,仙力涌动,稳稳地将那星芒控住,自己的衣袖却被逸散的力量灼烧出一片焦痕。
“小心!”他脱口而出,带着关切。
陈诺只是瞥了他一眼,目光在他焦黑的衣袖上停留了一瞬便移开,清冷道:“无妨,我能应对。你护好自身,阵法不容有失。”
她没有感谢,没有担忧,只有对“阵法”稳定性的考量。
那份公事公办的态度,让严瑾觉得自己在她眼中,似乎与这阵法中的一枚符文、一缕星辉,并无本质区别。
一次又一次,严瑾的努力,都如同石子投入深不见底的星海,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他看着她越来越完美的掌控星辰之力,看着她眉心的星芒印记越来越璀璨,看着她周身散发出的气息越来越接近古籍中描述的、那位执掌周天星轨的星主……
一种无力感与陌生的距离感,在严瑾心中油然而生。
他熟悉的那个陈诺,那个会因为他一点小伤而紧张,会因为他一句情话而脸红,会因为他离开而依依不舍的少女似乎真的在这场宿命的觉醒中,渐行渐远。
她好像被封印在了这具完美却冰冷的星辰躯壳之下。
阵法光芒愈盛,星钥晶石发出清越的鸣响,预示着天魂重塑已至最后关头。
浩瀚的星辉如同百川归海,涌入陈诺体内,她的身影在光芒中显得有些朦胧,宛如即将羽化登仙的神女,神圣而遥远。
严瑾看着她,心中百味杂陈。
他为她力量的圆满感到高兴,这是应对未来危机所必需;但与此同时,那份失去般的刺痛,也无比清晰。
就在所有星辉即将彻底融入陈诺体内的刹那,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忽然再次睁眼,看向了严瑾。
那一瞬间,严瑾仿佛在她那浩瀚如星海的眸底最深处,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挣扎与痛苦。
那感觉一闪而逝,快得像是幻觉。
随即,她的眼神再次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甚至比之前更加深邃,更加……淡漠。
“天魂,已成。”她缓缓开口,声音空灵,仿佛自九天之外传来。
阵法光芒渐渐散去,平台恢复宁静。完整的星主天魂气息从陈诺身上弥漫开来,强大而完美。
但严瑾站在原地,看着那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茫然。
他得到了一个完整的星主天魂,似乎却永远地失去了那个会叫他“阿瑾”的红衣少女。
咫尺之间,相隔星海。
天魂重塑完成,浩瀚的星辉逐渐内敛,融入陈诺体内。
她静立原地,眉心的星芒印记流转着圆满无暇的光华,气息渊深如海,已然是真仙巅峰,甚至隐约触摸到了更高层次的门槛。
严瑾压下心中那份因“陌生”而带来的刺痛,走上前去。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确认。
“诺诺,天魂已全,你对此界的感应应当更为清晰。你可知道,那位长公主陈渔……她现在何处?”严瑾问出了盘旋在心中许久的疑问。
那位与他有着数面之缘、气质超凡、名讳与星主本名相同的长公主,在他之前的认知里,一直被认为是天魂最可能的载体。
即便如今确认天魂是陈诺,那位长公主也绝不可能是毫无关系的长公主又在哪里?
她作为这月魂洞天的“映照之影”,在此局中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如今又身在何方?
然而,听到这个问题,陈诺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眸,几不可查地闪烁了一下。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侧过身,目光投向阵法之外那永恒的灰蓝色魂雾,避开了严瑾探寻的视线。
沉默了片刻,就在严瑾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清冷的声音才响起:
“姑姑之事,暂且不急。”
她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刻意的轻描淡写。
“如今天魂已成,与上界人魂、地魂的感应已达巅峰。我能感觉到,她们的状态虽暂稳,但拖延越久变数越多。”
她转回头,看向严瑾,那双星眸中只剩下纯粹的、对目标的专注,没有丝毫对过往人、事的留恋或探究欲:
“当务之急,是立刻着手准备‘三魂合一’。唯有完整的星主魂魄归位,继承七魄传承,我们才能真正拥有与白玉京抗衡,乃至揭开那场浩劫真相的资本。”
“届时,一切魑魅魍魉,皆不足为惧。”
她的言语逻辑清晰,目标明确,将“三魂合一”的重要性提到了无以复加的高度。这本身并没有错,甚至是当前最正确的选择。
但严瑾的心,却猛地一沉。
他太了解陈诺了,或者说,他太了解那个曾经的陈诺。
她或许会因肩负重任而变得冷静坚毅,但绝不会对自己关心之人的下落如此漠不关心,更不会用这种近乎敷衍的态度来回避一个合理的疑问。
这种刻意的转移话题,这种急于推动下一步计划而忽略关键细节的表现,反而像是一种掩饰。
她在隐瞒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