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
严瑾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怅惘,眼神也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宿命当前,私情暂放。只是……诺儿,无论你是陈诺,还是星主天魂,有些东西,它存在过,便不会真正消失。”
他看着她,目光深邃,仿佛要透过那层星辰外壳,看到其内核深处:“我相信,完成星主的使命,与守住我们各自的本心,并非悖逆之事。”
陈诺沉默了片刻,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
她只是重新转回目光,看向掌心悬浮的星钥晶石,转移了话题:
“星钥感应,人魂与地魂目前应在你所说的墨山洞天,状态尚稳。但三魂隔界,感应终有极限。需尽快寻一处星辰之力浓郁且空间壁垒相对薄弱之地,布下‘牵星引魂大阵’,尝试建立稳定的联系,为最终的融合做准备。”
她完全进入了“星主天魂”的角色,高效、冷静地分析着下一步行动。
严瑾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心中那既熟悉又陌生的割裂感愈发强烈。
他知道,此刻再多的言语也无法拉近那看似咫尺、实则天涯的距离。
他们或许再也回不到过去那般天真烂漫的时光了。
命运的洪流已经将他们冲刷成了另一副模样。
曾经的爱情,或许并未消失,但它被更宏大的叙事包裹、压缩,变成了心底一颗无法轻易触碰的宝石,沉甸甸地存在着。
“好。”严瑾最终也只吐出一个字,将所有翻涌的情绪压下,“我会尽快安排。上界之中,符合条件之地虽不多,但并非没有。待我回严府……处理完一些私事,我们便动身。”
他提到“严府”时,注意到陈诺的指尖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但也仅此而已。
“好。”
陈诺淡淡回应,随即闭上双眼,周身星辉流转,显然已再次沉入对星钥的感知与自身的调息之中,不再多言。
严瑾站在原地,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此刻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刻入心底。然后,他毅然转身,朝着严府的方向飞去。
情爱与责任,过去与未来,在此刻交织成一个复杂的结。而严瑾知道,解开这个结的唯一方式,就是背负着所有,继续向前。
他们走上了殊途,但最终的目标,或许仍是那未知的、需要并肩战斗的“同归”。
就在严瑾怀着复杂心绪前往严府的同时,月魂洞天的另一处幽静偏殿内,两位同样清冷绝尘的女子,正相对而坐。
殿内萦绕着淡淡的梦道清辉与魂雾,气氛却不同于之前的凝重,带着一丝久别重逢的微暖。
白漪看着眼前青裙曳地、气质温婉如昔,眉宇间却更添几分岁月沉淀与从容的商心言,那惯常冰封的绝美脸庞上,难得地绽开了一抹笑容。
“五师妹,许久不见。”白漪的声音依旧清冷,但那份寒意却软化了许多。
商心言亦是浅浅一笑,眸中漾着水波般的温柔与感慨:
“三师姐的风采更胜往昔。能再见到你,真好。”
她亲自执起玉壶,为白漪斟上一杯氤氲着梦道气息的香茗,“这些年,辛苦师姐与师兄们,在上界照拂小师弟了。”
师姐妹之间,无需过多寒暄,情谊自在不言中。
她们聊了些墨山旧事,也简单说了说各自这些年的境遇。
话题自然而然地,便转到了严瑾与陈诺身上。
白漪轻轻摩挲着冰冷的茶杯壁,微微蹙眉,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心言,那陈诺……据小师弟所言,原本只是这下界大楚王朝的九公主。”
“我与师兄们此前推演,皆以为那位名唤‘陈渔’的长公主,无论名讳还是其深藏不露的表现,才更可能是星主天魂的载体。为何如今,天魂竟会是这位九公主陈诺?”
商心言闻言,轻轻摇头,眼中也闪过一丝不解:
“此事具体缘由,我亦不知全貌。我只知,陈诺郡主……她身世确与星辰有缘。”
“当年星主剥离天魂,投入下界,其魂光可能并非完全凝聚于一人之身,或有逸散,或有分化。长公主陈渔,或许承载了部分天魂气息或使命,作为‘映照之影’存在,但其核心本质,确在陈诺身上。”
她顿了顿,回想起陈诺三年梦道沉浮时的异象,补充说道:
“或许,正因其最初并非完整,才更需要在此地,以月魂洞天的魂梦本源温养,直至时机成熟,碎片归位,方显真容。”
白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天地玄妙,因果难测。”
她叹了口气,冰蓝色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对严瑾的怜惜。
“只是苦了小师弟。他好不容易在未央的帮助下,寻回了所有被封存的记忆,正是情感最为充沛激荡之时。”
“满心以为能与故人再续前缘,却不想……故人依旧是故人,却已非昨日心境。我看他与那陈诺交谈,虽言语平静,但那份物是人非的隔阂与怅惘,几乎要溢出来了。”
商心言默默听着,眼中泛起柔和而复杂的光芒。
她放下茶杯,望向殿外仿佛永恒不变的灰蓝色天空,轻声道:“三师姐,我这几年来,一直与陈诺相伴。”
“她并非无情之人,恰恰相反,她心思之细腻,情感之真挚,远超常人。”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笃定与淡淡的叹息:“在我看来,她并非忘却或摒弃了与严瑾的情感。正因记得太深,感受太重,她才选择了……将其暂时‘封印’。”
“封印?”白漪眸光一凝。
“嗯。”
商心言颔首,“星主天魂归位,带来的不仅是力量与记忆,更有那沉甸甸的、关乎万灵存续的宿命。”
“她深知,此刻若任由昔日情感主导,不仅会乱了她自己的方寸,更会影响到严瑾的判断与心绪。严瑾他……刚刚找回记忆,情感澎湃,前路又强敌环伺,若再为情所困,恐生破绽。”
“所以,她选择以星辰般的冷静将自己包裹,将那份炽热的情感深深埋藏,甚至不惜让严瑾觉得她陌生、疏离。”
商心言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佩,“她是在用这种方式,逼着严瑾,也逼着她自己,将所有的精力与心智,都集中在眼前最紧要的事情上。”
“她……成长了很多。”商心言最终轻声总结,语气中带着长辈看到晚辈历经风雨后变得成熟的欣慰,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心疼。
白漪沉默了。她回想起陈诺那双浩瀚却平静得过分的星眸,以及严瑾那强自压抑的失落,此刻方才恍然大悟。
原来那并非无情,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决绝的……有情。
“倒是个心思剔透的丫头。”白漪清冷的声音里,第一次对陈诺带上了一丝真正的认可与欣赏,“只是,这般苦了她自己,也苦了小师弟。”
商心言微微苦笑:“或许,这便是他们注定要承担的劫数吧。唯有渡过此劫,褪去所有桎梏,他们或许才能真正看清彼此,也看清自己的本心。”
两位师姐都明白,前方的路依旧布满荆棘,而这对年轻人之间的情感,也如同被寒冰暂时封存的火焰,不知何时才能破冰重燃,亦或,会在宿命的洪流中,淬炼成另一种模样。
但无论如何,此刻的分别与“陌生”,或许正是为了将来更好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