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趁热打铁,立刻将工作重心转向另外几款从南方样品中汲取灵感的款式。
车间里的“新产品线”
裁剪案板前,气氛比之前更加专注。
负责裁剪的徐洁,手里捏着划粉,眼神像尺子。
她正对照着原版港岛裤,在一块铺展整齐的灰色“的卡”布料上小心翼翼地划线下料。
这款是准备主打的“港裤”。
特点是臀围合体,从膝盖往下逐渐微微放开,形成小喇叭的裤脚,裤线要求笔直锋利如刀。
这对于裁剪和后期熨烫的要求极高。
“这裤子,裤线是魂儿,”徐洁一边画线,一边对旁边的女工念叨,“线歪一分,整个裤子就垮了,显得邋遢。咱得用新到的那个大号熨斗,使劲给它轧出线来!”
另一片区域,几位女工正在对付一种新的面料,仿真丝印花绸。
这种化纤面料,色彩鲜艳,印着大朵的牡丹或抽象的几何图案,手感滑溜溜的,很不好车缝。
“哎哟,这料子太滑了,老是跑偏!”一个年轻女工小声抱怨道。
“慢点,手上带点劲,轻轻抻着点车。”旁边经验丰富的刘大姐凑过来指导,“这种料子做‘印花衬衫’最好看,就是娇气点。你看这大花,多喜庆,年轻姑娘肯定喜欢。”
衬衫的样式是借鉴了南方的“港岛衫”,小翻领,门襟用同色料的包布扣,显得精致。
还有一款夹克式短上衣,用的是库存的一些帆布料,虽然不如真正的卡其布细腻,但厚实耐磨。
这款衣服做了明显的肩袢、四个带盖的明贴袋,看起来非常挺括精神。
王大姐正负责拼接肩部和上袖子,这是个技术活,关系到衣服穿上身是否板正。
“这衣服精神!像干部穿的,又比干部服时髦。”王大姐一边踩着缝纫机,一边评价道。
车间里,二十台缝纫机发出的“哒哒”声,不再是杂乱无章的噪音。
每一种新款式上线,都会引起女工们一阵小小的讨论热潮。
她们互相交流着不同面料的特性、难点的处理技巧。
虽然忙碌,但每个人脸上都看不到往日大锅饭时的懒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充满新鲜感的专注和干劲。
因为她们知道,手上正在制作的,不是过去那些千篇一律、注定压仓库的滞销品,而是很可能马上就会变成抢手货的“时髦货”。
陈默也没闲着。他穿梭在生产线之间,不仅仅是监督,更是在心里飞快地打着算盘。
他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不时记上几笔:
蝙蝠衫(棉布):成本约1.5元,批发价4快到5元,零售价初步定15元。
港裤(灰色):成本约4元,布料略贵,批发价8元左右,零售价初步定18元。
印花衬衫(仿真丝):成本约3元,批发价6元,零售价初步定16元。
夹克(帆布):成本约5元,工稍复杂,批发价11元左右,零售价初步定20元。
陈默粗略一算,毛利还是相当可观的。
并且以后默雪服饰就不用再从南方进货了。
但是,问题也随之而来。
首先是产量。二十台缝纫机,女工们虽然熟练,但新款式需要适应过程,平均下来,一天能稳定产出的成品衣服大概在四五十件左右,而且还要分不同的款式。
一个月也就一千五百件。
这效率,对于想要快速抢占市场来说,还是太慢了。
其次是质量把控。
批量生产一开始,难免出现次品。
有的是线头没处理干净,有的是拼接处稍有歪斜,有的是熨烫时不小心,熨斗温度过高导致面料发亮。
陈默意识到,必须立刻建立简单的质检环节。
想到这,陈默转头看向跟在他旁边的李向东。
这位同学兼现在最得力的帮手,正皱着眉头看着一件袖笼的接缝有点。
“向东,得有人盯着最终的检验,得在流水线中间就卡住这些毛病。”
“得正式设个质检的岗位,从头到尾盯紧点。你最近多观察一下线上的女工,我看那个叫徐洁的就不错,话不多,手里出的活儿也干净,几乎没返工。等她过了这个适应期,可以找她谈谈,提上来试试。”
李向东闻言,目光从衣服上移开,看向陈默,很直接地询问:“从女工提到质检员,算是升了小官儿,涨工资么?”
陈默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涨!还能亏待了人家?不过你小子,”他话锋一转,带着点调侃,“还是先关心一下你自己的工资吧,你这我可还没定薪呢。”
李向东只是嘿嘿一笑,浑不在意。
陈默看着他这副样子,突然想起一件事,脸上的调侃收了起来,带上几分认真的疑惑:“哎,不对啊。我说,我在学校可是好久没看到你了。虽然我这学期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总请假,但你这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这都快期末了,你小子别到时候毕不了业,那乐子可就大了。”
面对陈默的疑问,李向东脸上并没有什么波澜,只是笑了笑,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没事,我休学了,办了一年的休学手续,明年再回去读也一样。”
“休学了?”陈默愣住了,脚步都停了下来,“你说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听你提过?”
这消息实在太突然了。
“就上个月底的事儿,手续都办利索了。”李向东见陈默反应这么大,解释道,“没特意说,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厂子刚起步,我不休学根本顾不过来。”
“你……”陈默一时语塞,心里五味杂陈。
这年头的人,实在是……够意思啊。
别说,陈默还真有点感动。
三千块钱,找了个高级打工人。
陈默也笑了“向东,万一我这厂子没搞起来,你不是把自个儿也耽误了?”
李向东收起了笑容,神情变得少有的认真。
他看了看车间里忙碌的景象,听着耳边熟悉的缝纫机声,然后转向陈默:“小默,你觉得我是在赌你这厂子一定能成吗?”
陈默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我只是在赌一个机会。”李向东目光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