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瑀这才收回手,压下心头涨潮一般的异样悸动,“红颜赌坊夜里最是热闹,我们正好此刻混进去打探消息,但说千道万还是要注意安全。”
两人从后门走出尚书府府,坐上一辆不起眼的绿呢马车。
马车得得得,朝城西的红颜赌坊驶去。车厢里空间狭小,两人的膝盖偶尔会不经意碰到一起,谁也没有说话。
车厢里却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气氛,郑禾意心跳加速,她也不看郑瑀,而是朝窗外飞掠过的街景看看,此刻华灯初上,帝京璀璨的很,竟十分好看。
此刻,郑瑀心头却在盘算如何应对赌坊里的局面,郑瑀知道,今晚必定是一场硬仗。
马车在距离红颜赌坊不远的地方停下,两人并肩下车,走在熙攘的街上。远远望去,赌坊的牌匾在灯笼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耀目。
还没靠近,就可以听到赌坊内传来的喧嚣的吆喝,以及骰子撞击的声音,空气中似乎弥漫着男人的烈酒和臭汗味,女人的头油和脂粉气味。
郑瑀侧头看向背后的禾意,凑近她耳朵叮嘱:“一会儿进去,紧跟在我身边,不要乱说话。这里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万事定要小心。”
郑禾意珍而重之的点头,“放心吧哥哥,我知道怎么做。”两人对视一眼,推开了红颜赌坊那扇沉重的木门。
们打开,赌坊内那嘈杂的声浪波涛一样迷茫了过来,让人犹如进入了另一个奇幻的恐怖世界。
【来了来了!赌坊探险正式开始!】
【孙三郎在哪里?快出来接客。】
【赌坊修罗场名场面预定!】
【孙三郎这老小子终于要露脸了。】
红颜赌坊内果然如传闻般。
乔装打扮后的禾意和郑瑀进入里头,里头可真是一片吆五喝六,乌烟瘴气。
横梁上悬着的灯笼将满堂照得红彤彤的,骰子与木桶碰撞的脆响、庄家拖长了腔调的吆喝、输家气急败坏的低咒、赢了的癫狂大笑……
空气里有劣质烧酒的呛人气味、人身上臭汗的酸腐气、更有令人作呕的廉价脂粉味,一整个汇成一股浊浪扑面而来。
郑禾意捏住了鼻孔,下意识屏住呼吸,郑瑀发觉她反应太剧烈,这才将禾意的手轻轻攥了攥,他是在提醒她镇定点儿。
郑禾意倒是好奇,明明郑瑀也是初来乍到,却好像此前已经来过数百次一样,禾意尾随在哥哥背后,两人东张西望。才一会儿,目光就被围在人堆中央的一个矮胖男人吸引住了。
那人穿一身织金的锦袍,看上去是个帝京暴发户的模样儿,他腰间还有一条价值连城的玉带,此人泰国肥胖,然而不知在模仿什么人,竟将小腹勒的鼓鼓囊囊。
禾意指了指孙三郎的腰带,压低声音对郑瑀说:“哥哥,那是父亲的,您看。”郑瑀朝那玉带看看,这的确是父亲的。
他怎么可能记错,这是多年前自己买给父亲的,哪里知道辗转到了这里。
那人正是孙三郎!此刻,他正将一锭银子拍在赌桌上,三角里眯成一条缝:“郑老弟,哥哥我这把要是赢了,你那铺子可就得归我了!”看的出,孙三郎兴致勃勃。
对面的清瘦男子叫郑甲,便是孙三郎口中的“老弟”了,此刻看着对孙三郎那人畜无害的笑容,郑甲已是面无人色。
从禾意者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郑甲额角的青筋不停地在跳动。
郑甲的音调颤抖的厉害:“三哥!咱兄弟一场,你何必将事做绝?我一直在帝京,将来咱抬头不见低头见,未必就没有你用得到我的地方。”
“兄弟?”
孙三郎突然收了笑,三角眼斜睨对面郑甲,严肃的说:“在这赌坊里,只认银子不认兄弟啊!我尊称你一声兄弟,是咱们还都有赌本,老弟你糊涂了吗?”
话音未落,他手边的骰子碗已“啪”地一声狠狠地扣在了桌面上。
旁边的小厮道一声——“开!”
那碗底下的三颗骰子骨碌碌停了下来,竟是三个六的豹子!郑甲喉头一哽两眼一翻,当场差一点心肌梗塞。
郑甲踉跄着后退半步。
“不!这不可能……你……这不可能啊。”郑甲摸着后脑勺,俨然是想破了脑袋都想不明白居然会这样。
“没什么不可能的。”孙三郎慢条斯理地拿起来空碗,朝身后壮汉使了个狠厉的眼色,“把这位郑老弟“请”出去!以后别让他再踏进红颜赌坊半步!”
那几个壮汉们如狼似虎一般的一哄而上,架起还在愣怔的郑甲就往门外拖,郑甲的叫骂声渐渐远去,却换来了满场的哄笑。
孙三郎笑得难以收拾,抱着堆满银子的托盘就要往后堂去数一数,“今儿个爷们儿手气不错,先去喝口茶歇歇。”
“慢着!”
一声清朗但很突兀的男声从背后响起,郑瑀松开禾意的手,往前跨了一步,挡在孙三郎面前。
他今日穿的灰布长衫在赌坊的珠光宝气里显得有些寒酸,却偏偏挺直了背脊,目光坦然且峻厉的迎上孙三那双诡谲的三角眼。
孙三郎上下的打量着郑瑀,又瞥了眼躲在他身后内心慌得一批、外表却稳如老狗的禾意。
孙三郎的嘴角勾起轻蔑的笑:“哪来的毛头小子,也想跟爷们儿我玩两手?”
【来了来了!郑瑀要放大招了!】
【孙三郎你可别狗眼看人低,这俩可是扮猪吃老虎的主。】
【赌坊风云即将开启,小板凳搬好仔细看。】
“久闻孙老板赌技高超,在下今日特来请教。”郑瑀客客气气的拱手一礼,语气是如此不卑不亢,几乎在讥嘲了,慢悠悠的嘟囔:“就怕孙老板不敢接招。”
“不敢?!”
孙三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拍着肚皮哈哈大笑,“你小子,哈哈哈,哈哈哈,大家伙儿听听啊,这混小子居然说我不敢接招。”
说完,孙三郎愤怒的指了指郑瑀,“你可知我孙三郎的规矩?进了我这赌坊,要么带着银子走,要么留下银子什么的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