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天才工程师托马斯·瓦特,投奔大夏,并被皇帝陛下破格册封为“工部高级顾问”,赐予官职、豪宅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在京城的西洋商人圈子里传开。
紧接着,又通过远航的商船,跨越重洋,传回了欧洲大陆。
这个消息,在欧洲,掀起了轩然大波。
一开始,大多数人,尤其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和资本家,都对此嗤之以鼻。
“一个叛国的小技工而已,被东方的野蛮人收买,有什么大不了的?”
“东方皇帝?不过是想偷窃我们大英帝国的技术罢了!可笑!”
英国议会,更是反应激烈。他们公开下达了通缉令,宣布托马斯·瓦特为“叛国者”,凡是在大英帝国及其殖民地内,窝藏或协助他的人,一律以叛国罪论处,直接送上绞刑架。
他们试图用这种高压手段,来恐吓那些可能心怀异志的工匠和学者。
然而,他们低估了“榜样”的力量,也低估了那个东方帝国,对欧洲底层知识分子的吸引力。
就在瓦特投奔大夏的半年后,龙兴十七年,冬。
一艘悬挂着普鲁士商船旗帜的船只,悄悄地停靠在了大夏天津的港口。
船上,走下来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坚毅,五十岁上下的德国人。他穿着一身不起眼的商人服饰,但那挺拔的站姿,和锐利的眼神,却暴露了他军人的身份。
他,就是海因里希·冯·克劳塞维茨,前普鲁士军事学院的战术学教授。
海因里希,是一个纯粹的军人,一个军事理论家。他毕生的心血,都倾注在了对战争艺术的研究上。然而,他的许多超前的理论,例如“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全民战争”、“集中优势兵力于决定性地点”等等,在当时保守的普鲁士军界,被视为异端邪说。
他反对普鲁士与英国结盟,共同对抗东方。他认为,在不了解对手的情况下,贸然与一个能轻易击败沙俄帝国的庞然大物开战,是极其愚蠢的。
为此,他遭到了军方高层的排挤和打压,最终被剥夺了教职,郁郁寡欢。
就在他人生最灰暗的时候,他听到了关于大夏,关于那位“传奇帝王”的传说。一个尊重知识,甚至亲自研究军事和科技的皇帝,对他产生了致命的吸引力。
于是,他毅然决然地,放弃了自己在普鲁士的一切,带着自己尚未完成的着作《战争论》的手稿,踏上了前往东方的旅程。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艘来自新大陆——美利坚的商船,也抵达了广州。
一个满脸络腮胡,眼神中充满了愤世嫉俗的年轻人,走下了舷梯。
他的名字,叫马克·吐温。当然,这是他给自己起的笔名,他的真名叫塞缪尔·克莱门斯。
他是一名记者,一个理想主义者。他亲眼目睹了英国殖民者,在北美大陆上,对印第安人的残酷屠杀和压迫。他用自己手中的笔,写下了一篇篇报道,揭露这些血淋淋的真相。
结果,可想而知。
他的报社,被英国殖民政府查封。他本人,则被以“煽动叛乱”的罪名,驱逐出境。
无处可去的他,听一个去过东方的水手说,遥远的大夏帝国,正在进行一场史无前例的变革。那里的皇帝,鼓励言论,开办报纸,似乎是一个真正开明的君主。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他登上了前往东方的船。他想亲眼看看,这个被欧洲人称为“东方怪物”的帝国,到底是什么样子。
海因里希和马克,只是一个缩影。
在他们之后,陆陆续续,又有数十名来自欧洲各国的学者、工程师、医生、艺术家,通过各种隐秘的渠道,千辛万苦,来到了大夏。
他们之中,有因发表“日心说”而被教会迫害的意大利天文学家;有因进行人体解剖实验而被斥为“渎神者”的法兰西医生;还有因画作风格过于“写实”,不被贵族老爷们喜欢而穷困潦倒的荷兰画家……
他们都是在旧欧洲的体制下,被排挤、被埋没、被视为异类的“失败者”。
但他们每一个人的怀中,都揣着足以让世界为之改变的才华与知识。
大夏京城,天算司衙门。
指挥使张金宝,将一份厚厚的名单,呈递到了陈平川的面前。
“陛下,这是近半年来,所有从西洋投奔而来,经过我们天算司初步甄别、核实身份的特殊人才名单。”
陈平川接过名单,仔细地翻阅着。
每看到一个名字,他都会在脑海中,与自己后世的知识,进行比对。
海因里希·冯·克劳塞维茨……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西方兵圣!《战争论》的作者!虽然这个世界的时间线,因为自己的出现,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但这个人的出现,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惊喜。
马克·吐温……虽然年轻了一些,但看他的经历,那股子愤世嫉俗的劲头,没错,就是他!这家伙的笔,可是比刀子还厉害!用好了,就是帝国最锋利的“喉舌”!
还有这个法兰西医生,他的名字叫勒内·拉埃奈克……听诊器的发明者!
这个意大利天文学家,叫朱塞普·皮亚齐……第一颗小行星的发现者!
……
陈平川越看,脸上的笑容就越盛。
捡到宝了!
朕真是捡到宝了!
他之前只是想“筑巢引凤”,没想到,竟然引来了这么一大群,在各自领域,都堪称“开山鼻祖”的凤凰!
这简直就是一份来自西方的“人才大礼包”!
“好!好啊!”陈平川兴奋地一拍桌子,“金宝,你干得不错!天算司的爱卿们,也辛苦了!”
“为陛下分忧,是臣等的本分。”张金宝躬身道。
“这些人,现在都安置在何处?”陈平川问道。
“回陛下,按照您的吩咐,都暂时安置在鸿胪寺的别院,好生招待,但并未让他们与外界过多接触。”
“嗯,做得对。”陈平川点了点头,在御案前来回踱步,脑中飞速地思考着。
这些人,都是宝贝,是帝国未来科技、文化、军事发展的宝贵财富。如何使用他们,如何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为大夏效力,是一个需要仔细考量的问题。
直接给官职?不行。这会引起朝中那些守旧大臣的强烈反弹。
一个瓦特,已经让他们叽叽歪歪了半天,现在一下子来几十个,非得炸了锅不可。
直接送去格物院或者理工学院?也不行。他们初来乍到,对大夏还不了解,心中难免还有疑虑和戒备。
必须先让他们,感受到大夏的诚意和尊重,让他们彻底放下心防。
“这样……”陈平川停下脚步,心中有了主意。
“传朕旨意。”
“第一,以朕的私人名义,在西山皇家园林,举办一场‘西学研讨会’。邀请所有新来的西洋贤者,以及我大夏皇家理工学院的教授、格物院的院士们,共同参加。”
“第二,让马克·吐温,作为此次研讨会的‘特邀记者’,全程记录。告诉他,他可以自由地,与任何人交谈,可以写下他看到的、听到的一切。朕,不审稿。”
“第三,让海因里希,单独来见朕。朕,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谈。”
一道道旨意,迅速地传达了下去。
一场即将震动整个大夏,乃至整个世界的“东西方学术交流”盛会,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
而马克·吐温,在接到那份“不审稿”的特许时,整个人都惊呆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帝王,竟然允许一个记者,自由地报道他举办的活动,而没有任何限制?
这……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突然感觉到,自己手中的这支笔,从未如此沉重过。
他意识到,自己即将见证的,可能是一个新时代的开启。
而海因里希,在接到皇帝单独召见的命令时,心中也是充满了疑惑和期待。
这位东方的帝王,特意将他从众人中单独挑出,到底,要跟自己谈些什么呢?
……
西山皇家园林,漱玉厅。
这里曾是前朝皇帝避暑游乐的行宫,亭台水榭,风景秀丽。而今天,这里却被布置成了一个别开生面的会场。
没有繁琐的礼仪,没有森严的等级。一张张铺着洁白桌布的长条桌,错落有致地摆放在草坪上,桌上摆满了精致的中式糕点、西式面包,以及各种时令水果和冒着气泡的“格瓦斯”饮料。
几十名肤色不同,语言各异的西洋学者,和十几位身穿大夏官服或学者长袍的理工学院教授、格物院院士,自由地穿梭其中,或低声交谈,或激烈辩论。
气氛,轻松而热烈。
托马斯·瓦特,作为最早投奔而来的“前辈”,此刻正被几名新来的德国机械工程师,团团围住。
“瓦特先生!真不敢相信,您真的在一年之内,就造出了高压蒸汽机!我们听说,它的热效率,比博尔顿公司的产品,高出了近四成!这是真的吗?”一名工程师激动地问道。
瓦特矜持地笑了笑,端起一杯格瓦斯,喝了一口。他如今身穿大夏正五品的官服,举手投足间,已经有了几分上位者的从容。
“四成?那是上个月的数据了。”他淡淡地说道,“前天,我们刚刚完成了对锅炉材料的升级,采用了格物院最新研发的‘锰钢’,现在,它的效率,已经稳定在比博尔顿机器高出五成的水准。而且,我们正在研制体积更小,专门用于战船和机车的‘舰用型’和‘车载型’。”
“天啊!锰钢!五成!”那几个德国工程师,听得两眼放光,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而在另一边,法国医生勒内·拉埃奈克,正与大夏太医院的几位御医,交流着心得。
“……所以,通过这个小管子,我们就能清晰地听到人体内部,比如肺部和心脏的声音,从而判断它们是否出现了病变。”拉埃奈克拿着一个木制的、喇叭状的原始听诊器,向几位老中医演示着。
老中医们抚着胡须,将信将疑地轮流试用。当他们真的从那小小的管子里,听到了自己胸腔内,“怦怦”作响的清晰心跳声时,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奇表情。
“奇!奇哉!此物虽小,却有洞察毫厘之功!不亚于我中医之‘切脉’啊!”
马克·吐温,则像一只忙碌的蜜蜂,穿梭在人群中。他手中的笔,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他用敏锐的眼睛,观察着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用聪明的耳朵,捕捉着每一段有趣的对话。
他看到,一个意大利天文学家,正和一位大夏的“钦天监”官员,为了某个星体的运行轨道,争得面红耳赤。
他看到,一个荷兰画家,正在为一位身穿儒衫的大夏学者,画着素描肖像,引来阵阵赞叹。
这里,没有国籍之分,没有种族之见,更没有宗教的隔阂。
唯一的通行证,就是知识。
唯一的评判标准,就是才华。
马克·吐温的心,受到了巨大的触动。他从未见过如此纯粹的,为了知识而交流的场景。这与欧洲那些充满了虚伪客套和勾心斗角的“学术沙龙”,截然不同。
就在这时,一阵悠扬的钟声响起。
喧闹的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大厅的正门。
只见皇帝陈平川,身着一身简便的亲王常服,在一众文武官员的簇拥下,微笑着,缓步走来。
“诸位,欢迎来到大夏。”陈平川走到众人面前,没有登上高台,而是像一个普通的主人一样,站在草坪上,用流利的英语、德语和法语,轮流向众人问好。
这份惊人的语言天赋,立刻就赢得了所有西洋学者的好感。
“今天,请诸位来,不是为了让大家对朕歌功颂德,也不是为了向大家炫耀我大夏的武力。”陈平川面带和蔼可亲的微笑。
“朕,只是想和大家,聊一聊。”
他环视着众人,目光真诚而坦率。
“我知道,在座的诸位,很多人,在你们的故乡,都曾经历过不公,遭受过排挤,你们的才华,被埋没,你们的理想,被嘲笑。”
“为什么?因为在他们眼中,知识,只是用来装点门面,或者赚取金钱的工具。任何不能立刻带来利益,或者挑战了他们既有权威的新思想、新技术,都会被视为异端。”
一番话,说到了所有西洋学者的心坎里。他们的眼中,都露出了感同身受的神色。
“但在我大夏,不同。”陈平川的语气,变得高昂起来。
“朕,和你们一样,是知识的信徒。朕坚信,科学,是推动世界进步的唯一力量!技术,是衡量一个国家是否强大的最终标准!”
“朕向诸位承诺,只要你们愿意留在大夏,无论你们想研究什么,是天上的星辰,还是地下的物质;是人体的奥秘,还是战争的艺术;是蒸汽的力量,还是光电的奇迹……”
“朕,都会给你们最大的支持!给你们最自由的环境!给你们最尊崇的地位!”
“朕要建立的,是一个前所未有的,以科技为核心的,真正伟大的帝国!而你们,将是这个伟大帝国,最重要的奠基者!”
“朕希望,数百年后,当后人回望我们这个时代时,他们会说,看啊,那是一个群星璀璨的时代!一群来自世界各地的天才,聚集在东方的这片土地上,他们共同开启了人类文明,一个全新的纪元!”
一番演讲,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充满了震撼人心的力量。
激情,在每一个人的胸中燃烧。
“愿为陛下效力!”
不知是谁,第一个用生硬的汉语,高喊出声。
紧接着,呼喊声,此起彼伏。
“愿为陛下效力!”
“Vive l'Empereur!(皇帝万岁!)”
“Lang lebe der Kaiser!(皇帝万岁!)”
瓦特、拉埃奈克、皮亚齐……所有的人,都自发地,向着这位年轻的东方帝王,深深地鞠躬行礼。
这一刻,他们是发自内心地,被这位帝王的胸襟与远见,所折服。
他们知道,自己没有选错。
陈平川微笑着,抬手虚按,示意众人安静。
“口说无凭。”他笑道,“朕,这就为诸位,安排好各自的归宿。”
他拿起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名单,开始当场“封官”。
“托马斯·瓦特,朕已任命你为格物院高级顾问。从今日起,你将全权负责‘高压蒸汽机’项目,所有相关的人员、物资,皆由你调配。”
“勒内·拉埃奈克先生,朕任命你为‘大夏皇家医学院’荣誉教授,兼太医院客座御医。朕将拨付专款,支持你建立一个‘人体构造研究所’,并准许你,使用死囚的尸体,进行解剖研究。”
“朱塞普·皮亚齐先生,朕命你在西山之巅,建造一座大夏最大的天文台,由你担任台长。朕要你,为朕,绘制一幅最详尽的星图。”
“马克·吐温先生,朕要你,创办一份报纸,就叫《大夏京报》。朕要这份报纸,传遍大夏的每一个角落,甚至,传到西洋去。朕要你,用你的笔,告诉全世界,一个真实的大夏,是什么样子。”
……
陈平川的每一项任命,都精准地,切中了那些学者们最擅长,也最渴望的领域。
他给他们的,不是权力,而是实现他们人生理想的舞台。
这份知遇之恩,远比任何金钱和官职,都更能收拢人心。
当他念到最后一个名字时,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了那位身材高大的普鲁士军人身上。
“海因里希·冯·克劳塞维茨先生。”
海因里希心中一凛,上前一步。
陈平川看着他,微微一笑:“你的任命,朕想,我们或许需要,单独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