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兄,这位是叶知行,我先生。”
从早晨十点半开始,薛宴辞就一直挽着路知行站在宴会厅门口,面带笑意向所有来宾介绍他是她的先生,不辞疲倦,一遍又一遍。
高文虹想起来了,半眯着眼睛,“我记得,三个月前我们刚一起吃过饭。”
眼前这位薛宴辞口中的她先生,叶知行。正是去年十二月,薛启洲半夜三更打了越洋电话过来,让帮着处理上海饭桌事件的主人公。
后来年初五在狗不理吃饭的时候,薛启洲只介绍说路知行是叶家远房一亲戚家的孩子。
现如今想来,能让薛启洲做到这个份上的,怎么只会是位远房亲戚呢?想明白这些事的高文虹仔细打量路知行一番,握紧他的右手,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阴阳一句,“叶知行,好福气。”
薛宴辞伸出手,同高文虹握手,将话题岔开,“不一样,这次是我和知行的结婚宴席,还是得正式介绍一下的。”
高文虹当即换了副表情,说几句吉祥话,又换了话题,“启洲呢?”
“应该和我父母在里面吧。”薛宴辞随意答一句,又关切一句,“嫂子没来?”
高文虹挑着眉苦笑一句,“上海家里有点儿事。”随后转身进了七尚宴会厅的旋转门。
“路老师,高文虹是你的前辈之一。”
这事,路知行早在三个月前,和高文虹一起吃饭的时候就看出来了。高文虹对薛宴辞,那是毫无任何分寸的亲近,更是毫无任何上限地维护。
高文虹从不会放弃与薛宴辞接触的每一秒钟,与她拥抱,从不主动松手;尽管薛宴辞不吃高文虹布的菜,他也仍会继续布菜给她;说是为了感谢高文虹帮着解决上海的事情一起吃饭,然而高文虹转头就送了hERmES的喜马拉雅给薛宴辞。
“哪个时期的前辈?”
薛宴辞半靠在路知行怀里,“三岁到十岁。”
路知行扭头看一眼高文虹的背影,心里默念一句,还好只是三岁到十岁,若是年龄再大些,时间再长些,以高文虹这种性格的人,早晚有一天会对薛宴辞心生报复的。
“薛宴辞!”
“章章,你怎么才来?”薛宴辞先是同章淮津拥抱,才又转身趴在路知行耳间,同他说一句,“路老师,章淮津也是你的前辈之一,整个高中吧。”
章淮津面上没有任何一丝表情,开口却说出了他此生最不甘心的一句话,“听我家老爷子说你要结婚,以为你闹着玩的,这是真结婚了?”
“要不然呢?薛宴辞对着章淮津反问一句,又温情脉脉地看向路知行,“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先生,叶知行。”
“嗯。”
章淮津只答了一声「嗯」,自从和薛宴辞拥抱后,他就将双手插进西裤口袋里了。尽管隔着一层西装外套,路知行也看到了那双握拳的手。
人来人往的大厅门口,路知行见到了薛家管家冯志东一家四口;艾德生物阮敏一家,上周阮总刚和通纳生物签订了Adx-ARmS技术使用协议;万泰生物邱欣一家,路知行昨天刚看过万泰的股票......
在路知行和薛宴辞迎来送往了六批人后,一直站在原地沉默的章淮津终于又开口说话了,“叶先生,你很幸运,也很好运。”
“谢谢章先生。”路知行客气地回一句,不再多说话。
“好了,我先去找伯父、伯母打个招呼。”章淮津的「好了」说的有多艰难,路知行是明白的,这一丝带着哭腔的好了,不是好了,是算了。
“他和爸妈很熟?”
薛宴辞握握路知行的手,安慰他一句,“章家和薛家有生意上的往来,算世交。”
路知行没说话,只撇撇嘴,但也只限于此。章淮津和高文虹不一样,章淮津对薛宴辞是克制的,是保护的,更是疼爱的,这一点儿,路知行是看在心里的。
“时伯父,快请,里面坐。”
“清薇,这是你的师姐,薛宴辞。”
薛宴辞先是主动拉起时清薇的手,亲昵如一母同生的姐妹,“清薇妹妹什么时候回来的?”转头又假模假样地撒着娇,责怪时景钟一句,“妹妹回来了,伯父您也不和我说一声!”紧接着主动点明对方的来意,“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
每到这种时候,路知行都觉得,薛宴辞不去演戏,真是可惜了。
其实大学的时候,路知行尝试过拉着薛宴辞去话剧社,只不过每一次她都说:不去,浪费时间。
薛宴辞除了会在上课、工作上花时间以外,就只剩下在路知行身上花时间了。
“本想着和你一样进医院的,可是孩子资质差。”
薛宴辞揽过时清薇的肩膀,安慰一句,“别听时伯父的,我也是从实验室熬出来的。天津大学和杜克大学正好有合作项目,要不先让妹妹到实验室锻炼一下,后续再看?”
“小辞,这太给你添麻烦了。”
“伯父您这说的哪里话……”
……
“叶先生,看看迎面过来的那位。”
路知行听到薛宴辞的话,立刻从半靠着的桌子前起身,站得笔直,“这位也是我的前辈之一?”
“准确来说不算,但也和我玩过一段时间。”
“宴辞,这个长得很一般哎。”路知行这句感叹不是没道理。
高文虹整体长相虽然很一般,但身材很好,十分板正;章淮津那更是不用说,路知行只看过一眼就知道,章淮津会是薛宴辞喜欢的类型。瘦削的脸型,俊美的五官,尤其是那双丹凤眼,装满了浓情蜜意。
“你不懂,这个唱歌好听,声线很好,还会跳舞。”薛宴辞笑盈盈地。
路知行不满地问一句,“比我还好?”
“他唱歌比你差很多,但是跳舞比你好很多。”薛宴辞解释地十分认真,认真到路知行当场就生气了。
“小辞,知行,恭喜你们。”
“谢谢赵伯父,我爸妈在里面,您和伯母快进去坐,门口风大。”
路知行随着薛宴辞问过赵伯父好、赵伯母好,转头盯着一旁的人,想看出个究竟,没想到对方竟先开了口,“叶知行?”
薛宴辞左手搭在路知行腰间,神色自若地答一句,“对。”
“每次喝完酒,你口里那位路老师就他?”
“是的。”
赵易楠不可思议地点点头,“好吧,我先进去了。”走了半截路,又折回来,挑衅一句,“路老师,一会儿咱俩喝一杯。”赵易楠伸出右手,同路知行握手。
路知行松开赵易楠的手,搂住薛宴辞的腰,“在备孕,酒就不喝了,下次吧。”
“路老师,你很会说啊。”薛宴辞的笑止不住了。
她就喜欢看路知行生气,就喜欢看路知行阴阳怪气,就喜欢看路知行暗戳戳地吃醋、生气、闹脾气、使小性子。
“前辈太多了,好脾气磨没了。”
与最后一位前来参加订婚宴的客人说过话,已经十一点五十了,薛宴辞刚挽着路知行走了一个台阶,就迎面撞上从宴会厅出来的章淮津。
“冒昧问二位一句,领证了吗?”
薛宴辞收起笑容,眨眨眼睛,“领完了。”
“行吧。”章淮津握着拳的手,终于松开了,“小辞,祝你永远幸福。知行,好好待她。”
路知行原本想说点什么,气一气章淮津的,可看着他落寞的神情,只点了点头。也许这个时候,什么都不说,才是最大的伤害。
“你结婚我就不来了,太残忍了。孩子满月也别叫我,我受不了。”
“小辞,知行,我们家老爷子礼大,我就不跟了,这是我一点点儿心意,收下吧。”
路知行接过章淮津递来的信封,里面是一张支票,壹仟壹佰壹拾玖万整,0119是薛宴辞的生日。
“我先走了。”
“这就走了?”薛宴辞这一句询问让路知行感到惊讶,也感到陌生。
“你又不会跟他离婚,也不会再嫁给我,我在这儿亲眼看着你俩挽手敬来宾吗?”章淮津这句自嘲、质疑、不满的话心酸透顶,但也在下一秒恢复了理智,满是恳求,“小辞,如果哪天离婚了,就告诉我,想和我结婚了,想再回美国了,也告诉我。”
薛宴辞抬手拍拍章淮津的肩膀,“行了,快走吧,拜拜!”
“拜拜,我的小女孩。”
章淮津走的快极了,一眨眼就没了人影。
“他还去美国找你了?”
薛宴辞收收心神,继续半靠在路知行怀里躲懒,“你的前辈们基本上都去了,只有你没去。”
“我也去了,只是没见到你。”
路知行是真的去了,五年间,去了十二次。准备去第十三次的前半个月,在天津大学操场舞台上看到了刚回国的薛宴辞。
“路老师,你运气太差了。”薛宴辞低着头,她在想章淮津,在想他为什么要走得那样快,一点儿说话、叙旧的机会都不留,把所有事都做得这般绝。
“胡说八道。”路知行拍拍薛宴辞的肩膀,“我运气是最好的,和你结婚的人是我,不是他们。”
薛宴辞没再说话,只出神地望着前面篱笆墙上一片又一片的三角梅,加州黄金一团又一团的挤在一起;热火桑巴如其名字一般,奔放且热烈;只有绿樱的边缘缀着一点儿粉色,娇羞着含苞待放,像极了刚和自己谈恋爱的路知行。
路知行不是运气差,他每一次到美国来,薛宴辞都是知道的。只不过每一次她都故意在他到达的前一天躲出去了。
路知行永远都不会知道,妈妈叶承樱用尽办法才了解到他每一次的出国日期,又将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告诉给了薛宴辞,本想着让两个人都早点见面,把话讲清楚。
只可惜,薛宴辞每一次都故意躲掉了。
“还有几位前辈没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