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姥姥、爸、妈,我出去一趟。”
章淮津停下筷子,板着脸问儿子一句,“不好好吃饭,你又要去哪儿?”
“念念姐家。”
“不像话。”章淮津刚想教训儿子几句,就被自己太太司淼拦住了,“章章,别这么说儿子。”
章思褀和章思思一直被章淮津强行养在国外,这几年孩子越来越大,章淮津更是不愿意让孩子再回国来了,因此经常吵架,吵个没完。
不过今年这个寒假,这两个孩子倒是很听话,跟着赵易楠到公司里去学做事了。至于学的怎么样,司淼是很骄傲的,可章淮津怎么都不满意,成日里的挑刺。
只是章思初,一直都不肯出国和爸爸妈妈、弟弟妹妹待在一起,这些年一直都和姥姥、姥爷住在颐和原着。平日里可没少跟着叶家最小的儿子叶嘉盛鬼混,两个人光是骑马、滑雪、潜水、桨板就已经玩得不亦乐乎了,更别提还总能见着叶嘉念。
对于章思初喜欢叶嘉念这事,章淮津这个做父亲的,原本是很欣慰的。但这两年眼见着叶嘉念一步一步扛起了叶家在海外的生意,他就有点儿不同意这门婚事了。
自己儿子哪里都好,但没有韧劲,也没有生出一副能说会道的嘴。叶嘉念是谁啊,那可是薛宴辞和叶知行从小就捧在手心里,听着各种花言巧语长大的女儿,自己家这傻儿子,根本就不可能受得住叶家的磋磨和为难。
更别提叶家还有个不成名的规矩,谁想和叶嘉念结婚,就得先入薛家。
章思初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尽管后面还有儿子章思褀、女儿章思思,章淮津也是不同意这个事的。
“儿子,鲜花在储物室冰箱里,别忘了拿。你宴辞伯母喜欢穿衬衣的男生,你换件衬衣再去。你知行伯父这些年最紧顾着你伯母,千万别惹人家生气。”司淼嘱咐了一通又一通,又盯着章思初将嘱咐的事情背诵一遍,才肯放儿子离开。
章家若真有福气能和叶家结亲,无论是对两家的关系,还是对两家的生意而言,那都是喜上加喜,十分有助力的事情。
更别提是叶家的大女儿叶嘉念了,无论是出于什么心态,司淼都是格外喜欢这个侄女的,从小喜欢到了现在。
叶嘉念工作能力超强,口才也特别好,聪明,漂亮,若真能委屈下嫁给自己儿子章思初,司淼半夜睡觉都能笑醒。
章思初火急火燎地赶回卧室换上白色衬衣,又跑去储物间带上妈妈司淼前一晚准备好的两捧鲜花,就朝隔壁邻居叶家去了。
这条路,章思初走过无数遍了。
无论是到叶家吃晚饭,还是被宴辞伯母打电话叫过去一起玩游戏机,或是每年桃子成熟的时候,被拉过去当壮丁摘桃子,他都是特别高兴,特别期待的,恨不得一步就能到叶家的门厅口。
但爸爸章淮津嘱咐过,登叶家的门,必须得先要到大门口,请人通传之后才能进去,不可以擅自进叶家的门,更不可以空着手到叶家。
所以这些年,章思初的零花钱有一半都用来给叶家送礼了,毕竟他每周至少有四天都是在叶家待着的,跟回自己家没任何区别。
就像连爸爸章淮津,妈妈司淼都不知道宴辞伯母最喜欢山茶花,宴辞伯母的轮椅放在后厅书架旁边,知行伯父会在每天出门前和宴辞伯母在门厅口拥抱接吻五分钟这种事,章思初都一清二楚。
“小辞,章思初来了。”
薛宴辞望向丽姐,一脸八卦相,“来了就请进来吧。”
“带着两捧花来的。”
“那更应该请进来了。”薛宴辞对着丽姐说完话,立刻扭头看向已经因为工作在书桌前坐了五小时的路知行,“老公,今天有好戏看了。”
“薛宴辞,叶嘉念可是你亲姑娘。”
“那怎么了,亲姑娘的八卦听起来才更有意思。”
路知行无奈地摇摇头,仍旧忙着手里的工作。
薛宴辞自提交辞呈后,就彻彻底底地不管事了,单位工作也不多,加上有陈临帮她料理,她自是落得清闲自在。整日闲在家里,不是和叶嘉盛荡秋千玩,就是拉着路知行一夜一夜地折腾,高兴得很。
“老公,去前厅看看呗。”
“不去。”路知行言辞激烈的拒绝了。
“那我自己去了。”
薛宴辞起身偷看路知行一眼,他没反应,还在忙工作,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真是会装。明明午睡的时候还抱着自己亲了好几口,说什么早晨没有亲够。现在倒好,装上正人君子了,连用手指摩挲他耳垂都没用了。
“嘉盛,拿妈妈的轮椅过来。”
路知行动了,保存文档,关掉电脑,抱着薛宴辞朝前厅走去。
叶嘉盛摇摇头,继续做着着手里的模拟题,马上就要高考了,若是真没考上爸爸叶知行指定的清华大学和北京大学,自己的腿肯定会被打断的,爸爸也不可能再给自己买小马了,更不会陪着自己去踢球和滑雪了。
“知行伯父好,宴辞伯母好。”
“这是送给您的花。”
薛宴辞接过章思初递来的山茶花,点点头示意他坐下。这小子一点儿都没遗传到他妈妈司淼的好基因,一点点儿北方人的骨相和皮相都没有,竟长得和他那父亲章淮津一个样儿,有点儿过于娇美了。
“伯母,今天膝盖又疼了吗?”
“没有,就是想让你伯父抱我。”
章思初尴尬的笑笑,虽然自记事起,伯母大多时候就都是由伯父抱着,可那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可如今自己已经十八岁了,两人还是这般恩爱腻歪。除了叶家是这样,章思初在别人家,可都没见过。
“吃过晚饭了吗?”
“还没有。”
“那就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吧,今天有酸菜鱼。酸菜是你伯父入冬时候自己腌的,好吃极了。”
章思初点点头道过谢,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伯父、伯母,我今天是来找念念姐的。”
“念念在楼上书房忙工作。今天比较忙,你改天再来吧。”
叶知行这位伯父,一直都不是很好相处,因为什么原因,章思初心里是知道的,毕竟这么大个八卦,就算不想听,也有人非得灌到他耳朵里。
但事实上,叶知行是一位特别好的伯父,更是一位特别好的爸爸。
章淮津和司淼忙工作的时候,经常把孩子扔在叶家,有时候,一扔就是小半年。
路知行对所有孩子都是一样严苛,一样疼爱。不仅会做叶嘉念、叶嘉硕、叶嘉盛喜欢的菜,也会做章思初、章思褀、章思思喜欢吃的菜。
更别提路知行经常带着一堆孩子爬山、踢球、滑雪的事了,这里面的感情,章思初是记在心里的。如果再来一遍,比起章家的孩子,他更愿意做叶家的孩子。
“那我还是等一会儿吧。”
薛宴辞笑着不说话;章思初的脸红得跟熟透了的柿子一样;但路知行脸色铁青,一点儿笑意都没有。
“丽姐,晚饭什么时候好啊,我好饿。”薛宴辞冲厨房喊一句。
周丽是个老实人,扯着嗓子答一句,“再有十分钟就好了,鸽子汤得多煨一会儿。”
薛宴辞都快要把一捧山茶花分成一瓣一瓣的了,路知行也没说一句话,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章思初,真是吓人。
“老公,我有些渴了。”
路知行起身倒杯温水给薛宴辞,仍旧看着章思初不说话。
薛宴辞原本是想看看路知行会怎样教训这个小辈的,可如今好像什么也没看到,搞不好还会吓到章思初。薛宴辞有点儿害怕了,主要是害怕没法儿和司淼交代,路知行太厉害了,也太吓人了。
“小辞,知行,吃饭了。”
路知行仍旧抱着薛宴辞到饭厅放她在椅子上坐好,又返回客厅沙发取了毛毯盖在她腿上。这一件事,路知行一做,就做了十九年。
“思初,坐那儿去,一会儿念念就坐在你对面。”
章思初在薛宴辞指给他的座位上坐好,仍旧不离手的捧着自己带来的鲜花。
“章思初,又来给我姐姐送花?”
“不是,今天来给念念姐表白。”
章思初一句话,吓得叶嘉盛将手里的杯子掉在地上摔碎了。
叶嘉盛只比章思初小两岁半,在一起相处了十五年,一起玩过所有好玩的事情,还一起在学校打过架,也算得上是勾肩搭背一道长起来的朋友了,今天却是头一回听说章思初喜欢叶嘉念。
叶嘉盛瞪大了眼睛,“不是,章思初,你喜欢我姐姐?叶嘉念?”
章思初经常送花给叶嘉念和薛宴辞,一束芍药一束山茶,大概有七八年了。全家人都知道章思初喜欢叶嘉念的事,唯独叶嘉盛不知道,他还曾一度跟章思初争着给妈妈薛宴辞、姐姐叶嘉念送鲜花,真的就是一点儿都没开过窍。
“给我姐姐表白的人,都送玫瑰花和山茶花,你怎么还送上芍药了?”叶嘉盛自个儿收拾完地上的玻璃渣子,又拿吸尘器吸过好几遍,又拿粘毛器粘了三五遍才算结束。
“山茶花是宴辞伯母最喜欢的花,念念姐最喜欢的是芍药。”
“知行,咱姑娘最喜欢芍药,你知道吗?”薛宴辞八卦着问一句。
路知行当然知道自家姑娘叶嘉念最喜欢的花就是芍药了,后院花房里那些芍药可都是自己种给女儿的。每年芍药开放的季节,自己也会带女儿去赏花。可薛宴辞问这话的时候,死死捏着自己的手腕。
“不清楚。”路知行面无表情地答一句。
章思初红着脸自辩一句,“念念姐十八岁的旗袍上就是月光石芍药花,她车里也都是芍药花的味道。”
路知行忍不住了,终于开口,“章思初,叶嘉念五十岁的时候,你才四十岁,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伯父,我四十岁的时候,念念姐是四十七岁,不是五十岁。”
薛宴辞哈哈大笑,这小子是懂怎么气死路知行的。
更何况叶嘉念十八岁那件月光石芍药旗袍是路知行提前三年,找苏绣的师傅做了两年半,改了五次版才穿在叶嘉念身上的。更别说叶嘉念现在开的这辆车了,那也是路知行精心为女儿选的,就俩座,就为了防止有臭小子坐女儿的车。
“伯父,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
路知行并没再多说什么,只给薛宴辞布菜,但他这种威严愣是吓的所有人都不敢动筷子。
“晴姐,麻烦你上楼去喊叶嘉念过来吃饭。”
叶嘉念是半个月前从柏林回来的,主要还是为着矿石开采手续办理的问题回来的,她的德语一般般,又临近年关,所以一直都住在家里。上周路知行刚请了北京外国语学院的副教授到家里陪女儿做语言提升和语言训练,这才两周,人都瘦了一小圈。
“章思初来了啊,来得巧,给你买的生日礼物就在门厅的柜子上,蓝色袋子的,走的时候别忘了拿。”
“叶嘉念,我……”
章思初挺笨的,一下子就错过了最好的开口机会,只能眼睁睁看着叶嘉念和薛宴辞说话,“妈,明天有雨夹雪,你和爸爸就别下楼了,后厅那边太凉太潮了。”
“爸,刚刚陈礼姨妈发了中电集团明年的项目一览表,我想着能不能从脉络同方抽调一部分工程师过来做个外包,好让所有人都有点儿事做。”
“这你得问问妈妈,中电集团的工作,一向都是妈妈在管理。”
“妈,可以吗?”叶嘉念问一句。
中电集团是叶家十分重要的一块生意,但也是最危险的一块生意。不是薛宴辞不许路知行插手,而是在保护路知行不能让他插手。一旦搅进中电集团,那就意味着有了公职行政头衔,多的是数罪齐发的借口。
薛宴辞舍不得让路知行去经历这些肮脏与苦难,他是她的山茶花,是她的理想爱人,要永远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地缀在枝头,开好看的花,过高贵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