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金色的麦浪一直铺展到远方的天际线,一条清澈的小河从麦田边上潺潺流过。
河边的草地上,铺着一张柔软的毯子。
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正趴在毯子上聚精会神地看着一只正试图爬上一根草茎的七星瓢虫。
她长得粉雕玉琢像个瓷娃娃。
最特别的是她那双眼睛,一双如同紫水晶一般剔透而深邃的紫色眼瞳。
“哥哥,你看。”
小女孩忽然抬起头,对着不远处一个正在用草编蚂蚱的男孩脆生生地喊道。
“那只小虫子就要掉下去了。”
男孩比她大了三四岁,眉眼之间已经有了几分父亲的影子。
沉稳,俊秀。
他闻言抬起头看了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手里的活计。
“星月,别担心。”
“风会托住它的。”
他的话音刚落,一阵微风便从河面上轻轻地吹了过来。
那只险些从草茎上滑落的七星瓢虫,被微风轻轻地一托便稳住了身形。
然后展开翅膀嗡嗡的飞走了。
“哇。”
名叫星月的小女孩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哥哥,你好厉害呀,你怎么知道风会来帮它。”
名叫念安的男孩,将手里编好的一只栩栩如生的草蚂蚱递给了妹妹。
“我不知道,”他摇了摇头很认真地说道,“但是,娘亲知道。”
两个孩子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不远处那棵大柳树下。
他们的父亲和娘亲正并肩靠坐在树荫里。
萧煜今日只穿了一件月白色的常服,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着。
岁月似乎格外厚待他,十年的时光非但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丝毫痕迹。
反而将他身上那股曾经令人畏惧的凌厉的气息,打磨得愈发温润内敛。
他不再是那个令人望而生畏的摄政王了。
他现在只是一个丈夫和一位父亲。
阿九依旧是记忆中那副不染纤尘的模样,她靠在萧煜的肩上,看着远处那片一望无际的麦田,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宁静与满足。
“都听到了。”
萧煜侧过头看着怀里的人,嘴角带着一丝宠溺的笑意。
“我们在儿子女儿心目中的形象,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哥哥是无所不知的英雄。娘亲是会和风说话的仙女。”
阿九闻言也忍不住笑了,她的笑容比这春日的阳光还要温暖。
“才没有和风说话,”她小声地反驳道,“我只是能感觉到它而已。”
“它吹过来的时候,就像是在和我打招呼一样,很舒服。”
萧煜伸出手,将她的一缕秀发挽到了耳后。
“嗯,我也感觉到了。”他说。
“它还告诉我,我的阿九今天心情很好。”
阿九的脸微微有些红了,她把头往他的怀里又埋深了一些。
“凶凶哥哥,”她闷闷地说道,“你现在越来越会说好听的话了。”
“有吗出,”萧煜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我说的都是实话。”
“对了,刚才你是不是又偷偷帮那只小虫子了。”
“才没有,”阿九立刻否认,“是它自己很努力。”
“我只是拜托风在它最需要的时候,扶它一把而已。”
看着她那副“我就是做了但我不承认”的可爱模样,萧煜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融化了。
如今的阿九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他时刻护在身后的小姑娘了。
她的力量已经与这个世界深度地融合在了一起。
她不再需要刻意地去做什么。
她本身的存在,就是对这个世界最温柔的守护。
“爹爹,娘亲。”
不远处,女儿星月又有了新的发现。
她伸出小手指着远方连绵起伏的山脉,好奇地问道。
“你们看,那座最高的山顶上,是不是开了一朵红色的花呀。”
“我怎么看不见,”念安皱着小眉头努力地朝着妹妹指的方向望去。
那座山实在是太远了。
在他的视野里,只是一个模糊的青黛色的轮廓。
“我看见了呀,”星月很肯定地说道,“就是红色的,旁边还有两只白色的蝴蝶呢。”
她的那双紫色神瞳眨了眨,瞳孔的深处倒映着整个世界的景象。
“你这孩子。”萧煜笑着摇了摇头。
女儿继承了阿九那双独一无二的眼睛。
“爹爹。”念安走了过来,仰着小脸看着自己的父亲,“妹妹的眼睛为什么能看得那么远呢。”
这是一个他从小就很好奇的问题。
萧煜并没有用什么深奥的道理去解释,他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儿子的头。
“因为,你妹妹的眼睛是用,发现这个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的。”
他温和地说道。
“就像你的这双手一样。”
他握住了儿子那双小小的却很厚实的手。
“它是用来创造和保护这些美好的。”
念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他虽然年纪不大,但联盟议会里的那些叔叔伯伯们都对他赞不绝口。
说他小小年纪便沉稳干练,有乃父之风。
说他身上天生就带着一股能让人信服的龙脉之气。
是天生的领导者。
但萧煜却很少跟他谈论那些关于权力,关于责任的沉重话题。
他教他识字,教他历史。
教他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
教他要敬畏生命,也要心怀谦卑。
“爹爹,”念安忽然很认真地问道,“楚伯伯说您以,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也是最让人害怕的人,是真的吗。”
萧煜愣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正望着自己的阿九,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楚玄逸这个大嘴巴。”
“是真的吗。”念安追问道。
“嗯,”萧煜点了点头没有否认,“算是吧。”
“那您现在为什么不当了呢。”
“因为不需要了呀。”这一次回答他的是阿九。
她对着儿子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你看。”
她指着那片金色的麦田,指着远处那些炊烟袅袅的村庄。
“现在大家都过得很好,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喜欢和擅长的事情。”
“这个世界已经不再需要一个最厉害,最让人害怕的人去保护了。”
“所以,你爹爹就可以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陪着我们了呀。”
念安看着母亲又看了看父亲,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爹爹,”他忽然伸出小手抱住了萧煜的大腿,“我觉得还是现在的你最好。”
萧煜的心猛地被撞了一下,又酸又软。
他弯下腰将自己的儿子一把抱了起来,用脸蹭了蹭儿子那肉嘟嘟的脸颊。
“臭小子,就你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