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整个法庭!
虽然录音里没有直接出现“罗伯逊”和“凯瑟克”的名字,但那第一个谄媚的声音,在场许多与警方打过交道的人,尤其是记者,都感到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而那个更具权威感、下达命令的低沉声音…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不可置信地将目光投向了证人席旁边的罗伯逊副处长!
那声音的特质,那说话的语气…太像了!
至于“亨利”、“凯瑟克先生”、“怡合的路障”这些关键词,更是如同惊雷般在每个人耳边炸响!
“哗——!!!”
短暂的死寂后,是如同海啸般爆发的巨大声浪!记者们不顾法庭秩序,猛地站起来,相机镜头疯狂地对准了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额角青筋暴跳的罗伯逊,以及旁听席上再也无法保持镇定、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得如同恶鬼的亨利·凯瑟克!
“不!这是伪造!污蔑!卑鄙的伪造!”罗伯逊失控地咆哮起来,指着播放机,手指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剧烈颤抖。
“肃静!肃静!!!”法官用力敲打法槌,声音几乎被淹没。
就在这极致的混乱中,简大壮再次提高了声音,压过喧嚣:“法官大人!为证明我方并非‘程序突袭’,也证明我的当事人沈浪先生,正是此案真正的、无畏的举报者!我方同时呈交第二份关键证据——正是这份录音内容及栽赃阴谋的原始匿名举报信!它由我的当事人亲笔书写,并在事发前夜,送达《香江日报》编辑部!”
律师说着,从文件袋中取出一封信件,高高举起。
信封正是那种最普通的白色信封。
他当众,在法官、陪审团、所有旁听者以及无数镜头的注视下,沿着封口处,缓缓地、清晰地将信封撕开!然后,他从里面抽出了那张折叠的信纸,展开。
法警立刻上前接过,呈送到法官面前。
法官只看了一眼信纸的开头,脸色就变得极其凝重。
他示意法警将信纸传递给陪审团传阅。
当信纸在陪审员手中传递时,离得近的记者们已经伸长了脖子,有人眼尖地看到了那力透纸背、极具个人风格的熟悉字迹——正是沈浪的亲笔!信的内容,与当庭播放的录音内容相互印证,完美吻合!
“是他!那封匿名信…竟然是沈浪自己写的?!”一个记者失声惊呼。
“我的天!他早就知道!他这是…以身做饵,引蛇出洞?!”另一个记者恍然大悟,声音充满了震撼。
真相如同被剥开的洋葱,辛辣刺眼,却又无比清晰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罗伯逊的咆哮卡在了喉咙里,他颓然坐倒在椅子上,眼神涣散,面如死灰。
凯瑟克则被身边反应过来的记者瞬间包围,镁光灯如同暴雨般打在他扭曲的脸上,他奋力推开人群,在保镖的簇拥下狼狈不堪地试图逃离法庭,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雍容气度?
“法官大人!”简大壮声音洪亮,带着胜利的宣告,“录音铁证如山,举报信自证清白!所有证据均指向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我的当事人沈浪先生,是本案彻头彻尾的受害者!是警务处副处长罗伯逊勾结怡合洋行大班亨利·凯瑟克,精心策划了这起骇人听闻的栽赃陷害大案!其目的,就是为了铲除商业竞争对手,践踏法律,破坏香港商业秩序!恳请法庭立即宣布我的当事人沈浪先生无罪!并即刻启动对罗伯逊、凯瑟克及相关涉案人员的刑事调查!”
法官面色严峻,再次重重敲下法槌,压制住几乎要掀翻屋顶的声浪。
他的目光扫过面无人色的罗伯逊,扫过陪审团手中那张沈浪亲笔书写的举报信,最终落在被告席上那个依旧平静的身影上。
“基于当庭呈现的关键性新证据,”法官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回荡在寂静下来的法庭中,“本席宣布,控方对被告沈浪的所有指控,证据链已存在根本性、颠覆性的合理怀疑,且新证据直接指向案件存在重大诬告陷害情节!本席裁定,被告沈浪,当庭无罪释放!”
“轰!”掌声、欢呼声、难以置信的惊叹声瞬间爆发!记者们疯狂地冲向沈浪,试图捕捉这位传奇商人重获自由后的第一反应。
闪光灯将沈浪平静的面容映照得一片雪亮。
沈浪缓缓站起身,任由法警解开他手腕上那副冰冷的手铐。
他没有看失魂落魄的罗伯逊,也没有看狼狈逃离的凯瑟克的方向。
他只是轻轻活动了一下手指,感受着血液重新畅通无阻的流动。
翌日清晨。
油墨的清香弥漫在潮湿的空气中。
《香江日报》的头版,如同一枚重磅炸弹,投入了刚刚苏醒的香江。
巨大的、墨色淋漓的标题横贯整个版面:红浪滔天,涤尽魍魉!
副标题同样触目惊心:
——直击怡合凯瑟克勾结警务高层罗伯逊惊天栽赃案!
——华商沈浪智破死局,法庭播放关键录音自证清白!
头版最醒目的位置,并排刊登着两张极具冲击力的照片:一张是沈浪在法庭上平静站立,手腕上冰冷的手铐刚刚被法警解开的瞬间特写,他目光沉静,望向远方;
另一张,则是亨利·凯瑟克被蜂拥的记者堵在法庭门口,脸色铁青,在保镖推搡下狼狈不堪地试图遮挡脸孔的抓拍。
两张照片形成鲜明到刺眼的对比。
报道以极具现场感的笔触,详尽还原了从暴雨夜突袭、法庭对峙、到录音播放引爆全场、亲笔举报信自证清白、直至沈浪当庭释放的全过程。
文章措辞犀利,鞭辟入里,直指核心:
“…一盒小小的录音带,一封撕开的亲笔信,如同两道撕裂夜幕的惊雷,彻底照亮了这场精心编织的黑暗!所谓‘铁证’,不过是魑魅魍魉用以构陷忠良的毒饵!警务处副处长罗伯逊,身披公义法袍,却行构陷栽赃之实,沦为巨商亨利的家奴鹰犬!怡合洋行大班亨利·凯瑟克,为铲除异己,竟不惜动用毒品军火,勾结执法高层,其行径之卑劣,手段之狠毒,令人发指!若非沈浪先生临危不乱,智勇双全,以身为饵,暗藏雷霆,今日沉冤难雪的,便是这位为港岛经济注入新血的华商翘楚!此案,非一人之冤屈,乃香港法治基石与商业道德底线遭遇的严峻挑战!廉署及律政司必须彻查到底,揪出所有幕后黑手,还港岛以朗朗青天!红浪滔天,终将涤尽世间一切魑魅魍魉!”
报纸如同燎原之火,瞬间席卷全港每一个角落。
报摊前挤满了争相购买的人群,茶餐厅、写字楼、街头巷尾,所有人都在激动地谈论着这桩惊天丑闻。
“红浪”、“沈浪”、“录音”、“凯瑟克”、“罗伯逊”成了最热的词汇。
舆论的狂潮汹涌而至,将怡合洋行和警务处卷入前所未有的风暴中心。
红浪资本所在的写字楼,经历了多日的喧嚣,此刻却透出一种劫后重生的平静。
沈浪的办公室内,陈向君坐在沈浪对面,一身便装,神情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许多的年轻人。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缓缓道:“…罗伯逊昨晚被廉署直接从办公室带走了,内部调查程序已经启动,停职是第一步。凯瑟克…麻烦更大,廉署、商业罪案调查科都找上门了,怡合的股价开盘就崩了,一泻千里。他本人暂时离港避风头,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次,他们算是彻底栽了。”
沈浪站在窗前,俯瞰着楼下依旧繁忙、但仿佛被报纸清洗过一遍的城市。
他手中也拿着一份《香江日报》,目光扫过那力透纸背的“红浪滔天”四个大字,脸上没有任何大仇得报的狂喜,只有一片深沉的平静,仿佛昨日的惊涛骇浪只是拂过水面的微风。
“战斗才刚刚开始,陈SIR。”沈浪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魑魅魍魉,不会甘心就此退场。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他放下报纸,转身走到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前。
桌上摊开着一份文件,标题是《关于对怡合集团部分核心资产及流通股权的可行性收购评估报告》。
他拿起一支沉甸甸的派克金笔,在报告扉页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陈向君看着他签字的动作,目光微微一凝,随即了然。
这不是结束,而是另一种形式的进攻。
沈浪签完字,将笔帽缓缓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