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收着便是。\"韩浩略一摆手,又接过几本簿册翻看。其中记载着红叶斋名下各处产业,另有几册则是武功典籍。
\"田产商铺悉数变卖,这些粗浅功夫带回总舵收入武库。\"韩浩随手合上那些二三流秘籍,兴致索然。
\"属下明白。\"肥油陈恭敬收好物件,缓步退出雅间。关上房门后疾步离开青楼,直奔红叶斋在苏州的产业而去。
几日光阴转瞬即逝,这天正午时分,丽春院大堂里走进一位其貌不扬的客人。此人披着火红长衫,顶着泛青的光头,鼻梁上架着副西洋镜,那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透着十足的猥琐气质。这般特征鲜明的长相,正是前红叶斋之主、如今投靠韩浩麾下的红叶先生。
\"这位爷来得可不巧,姑娘们还在歇息呢,要不先请楼上雅间歇着?\"堂内龟奴见着红叶先生,立刻殷勤地迎上前,只当是位赶早 的客人。
红叶先生却摆摆手:\"劳烦通报,在下是来觐见神君的。\"说话时目光直往二楼雅间飘去——以他的消息网,自然清韩韩浩自到苏州便常住丽春院二楼,整层楼面都成了禁地。
那龟奴顺着视线望去,恍然大悟:\"原来是要见那位大人...\"说着朝楼梯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小的可不敢往楼上带路。\"
红叶先生踱至楼梯口,两名黑衣护卫正把守着通道。他不敢怠慢,规规矩矩作揖道:\"在下红叶,日前已归顺黑石。今日特来面见帮主,有紧要情报禀告。\"
护卫正犹疑间,大堂忽又进来个戴尖顶帽、穿五彩戏袍的老者,正是彩戏师。\"红叶?找帮主何事?\"彩戏师径直发问。
\"整理旧物时发现了家师留下的《红叶摘记》,记载了不少江湖秘辛。\"红叶先生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其中就有江别鹤的把柄。\"
彩戏师闻言引他上楼。雅间内,红叶先生恭敬呈上册子:\"此乃家师毕生心血,望对帮主有所助益。\"韩浩翻阅片刻颔首道:\"且先誊抄副本,原本稍后奉还。\"
\"属下这就誊录。\"红叶先生接过彩戏师取来的文房四宝,濡墨提笔。不过半个时辰,不仅完整抄录全本,更将江别鹤的罪证单独列出呈上。
韩浩接过那张纸,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文字,江别鹤的种种罪行赫然在列,从初出茅庐到名震江南,所有见不得光的事都被红叶斋查得一清二韩,这份情报之详尽,足见红叶斋眼线之广。江别鹤费尽心机瞒过了整个武林,却逃不过红叶斋的耳目。
\"江别鹤本是'玉郎'江枫的书童,江枫待他如手足,他却为荣华富贵出卖主子,将江枫的行踪透露给'十二星相',导致江枫惨死。事后为躲避燕南天,又设计将燕南天引入恶人谷,使其身受重伤。此后江别鹤模仿江枫的言行举止,在江南武林混得风生水起,竟博得'江南大侠'的美名。世人哪知这衣冠禽兽背地里做了多少龌龊事。\"红叶先生慢条斯理地讲述着。
红叶斋的调查极为周全,除了谋害江枫的旧事,还记载了江别鹤在江南犯下的诸多恶行:为钱财灭门富商,栽赃嫁祸后又 灭口以博取名声;觊觎他人武功便 夺谱,再 毁尸灭迹,制造悬案。
\"帮主只需将这些公之于众,江别鹤必遭武林群起而攻之。他不是有六壬神骰么?用这些把柄相要挟,量他不敢不从。再说您是黑石之主,谅他也不敢造次。\"红叶先生阴恻恻地笑道。
韩浩微微颔首,随即吩咐彩戏师:\"去叫肥油陈带人去江府,就说本座备了好酒,请江大侠来品鉴。\"
彩戏师领命而去,在城中寻到正在打理生意的肥油陈:\"帮主有令,让你带人去请江别鹤赴宴。\"
肥油陈眼珠转了转,立即点了七八名黑衣,乘马车直奔江府。约莫两炷夫,众人来到苏州城中心的江府。宅邸临湖而建,朱门高墙,门前两尊石狮威严肃穆,四名带刀护卫把守。
见黑石来人,护卫态度恭敬:\"江大侠早有交代,黑石贵客无需通传,请直接入内。\"
\"哦?这样倒是省事了。\"肥油陈听后,不再与守卫多言,摆了摆手领着黑衣人进入江府。才走没几步,就瞧见庭院角落里蹲着个纤细身影。肥油陈眯起眼睛细看,不由得问道:\"可是江姑娘?\"
蹲着的正是江玉燕。她闻声转头,却又立刻捂着脸扭回去。肥油陈眼尖,这一瞥已看清她脸上通红的掌印。想到韩浩对这位姑娘颇有好感,眉头顿时拧紧。他快步上前,压低声音道:\"江姑娘,你这脸怎么回事?谁下的手?\"
江玉燕眼眶泛红,泪痕未干。半边脸又红又肿,显然打得不轻。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摇头道:\"不碍事,自己不小心碰的。\"
肥油陈心知她是生分才不愿多说,便转了话头:\"江姑娘,帮主对你很是挂念。若遇难处,尽管去寻他。临行前帮主还特意嘱咐,请姑娘得空去喝茶谈天。\"
\"玉燕记下了,代我谢过韩公子。\"这话让江玉燕心头一暖,脸上 辣的痛韩都轻了几分。她轻声问道:\"陈大哥今日来是为何事?\"
\"帮主设宴邀请江大侠。姑娘若同往,帮主定然欢喜。\"肥油陈笑呵呵答道。
\"我去。\"江玉燕几乎不假思索。自那日被救后,她心底便时时念着韩浩,又怎会推辞。
这时主屋走出一袭翠衫的俊朗男子,正是江南大侠江别鹤。他拱手笑道:\"稀客啊。\"
\"江大侠。\"肥油陈还礼道,\"奉帮主之命,特请大侠至丽春院共饮。帮主备了陈年佳酿,专候大驾。\"
江别鹤眼底掠过一丝疑色,面上却笑道:\"神君盛情,江某岂敢推辞。请稍候片刻。\"说罢转身入内更衣。
不多时,焕然一新的江别鹤携女儿走出,身后跟着抬轿家丁。肥油陈瞥了眼那顶华轿,暗自嗤笑,面上则不露声色:\"请随我来。\"
众人抵达丽春院二楼。包厢门大开,只见韩浩临窗而坐,桌上摆着青花酒壶。江玉燕一见那身影,满腹委屈顿时决堤,扑进他怀中啜泣不止。
\"怎么哭成这样?\"韩浩揽着泪人儿,目光扫过她红肿的脸颊,抬眼与江别鹤坦然相对,\"这伤,是谁打的?\"
江玉燕凑近韩浩耳畔,轻声细语道:\"爹爹那位夫人动的手,她素来厌恶我,近日总指使我做下人的活计,稍有违逆便百般刁难。今日不过争辩一句,便遭她掌掴。\"
韩浩了然,这分明是后娘在作践人,便轻抚江玉燕背脊安抚道:\"既入我门下,定为你讨个公道。\"
待安抚好江玉燕,韩浩转头吩咐叶绽青:\"带玉燕姑娘去厢房安置,找刘一彪取些消肿的伤药。\"目送二人离去后,方才对门外的江别鹤抬手示意:\"江大侠请入座。\"
\"小女失态,让神君见笑了。\"江别鹤面露窘色,连连摆手:\"这大侠之称实在愧不敢当。\"
韩浩未置可否,执起青花酒壶斟满玉杯。琥珀色的酒液泛起涟漪,醇香四溢。\"此乃京城金雕玉露,江大侠不妨品鉴。\"
江别鹤举杯一饮而尽,闭目赞叹:\"果然名不虚传!得饮此等佳酿,江某三生有幸。\"
酒过三巡,韩浩忽将酒杯重重一放:\"酒已饮尽,该谈正事了。\"见江别鹤神色疑惑,眸光骤然转冷:\"六壬神骰之事,江大侠还要装糊涂到几时?\"
江别鹤眼底寒芒乍现又隐,满脸困惑道:\"神君此言从何说起?那神骰确实不在...\"
\"放肆!\"韩浩拍案震得茶盏叮当,甩出一纸文书:\"红叶先生的证词在此,莫非还要本座请出东厂刑具,你才肯说实话?\"
江别鹤听闻\"红叶先生\"四字,心头骤然一紧。红叶斋的情报手段与红叶先生\"江湖百晓生\"的威名他心知肚明,韩浩既然如此笃定,想必已认定六壬神骰藏于他处。接过信笺时,他的指尖已止不住地发颤,才瞥见头行文字,整张纸便如枯叶般飘落案头。他失神低语:\"这...这居然是...\"
\"正是江大侠这些年的'丰功伟绩',要不要我帮着回忆?还是说昧心事做得太多,连自己都数不清了?\"韩浩乜斜着眼,语带讥诮。冷汗霎时浸透江别鹤的锦袍,纸页上桩桩件件皆是他深信无人知晓的隐秘。他想不通红叶斋如何查得这般详尽,更不知这些把柄怎会落入韩浩之手。实则老红叶为搜罗这些罪证,几乎动用了所有暗线,原打算借此敲骨吸髓,未料竟为他人作了嫁衣。
\"神君容禀...\"江别鹤喉头滚动,欲要辩解却哑口无言——每条记录都精确到时辰地点,连抵赖的缝隙都没留下。
韩浩把玩着茶盏:\"本座只要六壬神骰。东西到手,这些脏事便随风散了,你仍是人人称颂的江南大侠。若还要装糊涂...\"盏盖\"咔\"地扣下,\"这上面任何一桩传出去,江南武林群起攻之时,本座不介意亲自送 上路。\"
江别鹤面如死灰。他深知韩浩所言非虚,更明白黑石的雷霆手段。尤其当韩浩阴恻恻补了句:\"莫非指望曹督主那个干岳父的名头周旋?本座此刻取你性命,他断不会为个死人与我翻脸——干儿子干女儿么,东厂最不缺的就是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