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赵伯仍候着没动，纪北年才从喉咙里挤出个单音节：
“不用。”
那声音硬邦邦的，像是凉白开似的，没有什么温度。
我盯着他紧抿的嘴角，突然想起刚才他低头玩手机的样子，那会儿指尖飞快敲打的，难道其实是在吩咐赵伯备这些？
还没等我再仔细多想，他像是后脑勺长了眼，没回头，却突然从眼角斜过来一道余光，带着点“看什么看”的警告。
见我没反应过来，还盯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发怔，他突然斜过眼来，眉峰挑得老高，语气带着不耐烦的冲劲：
“吃你的。”
那眼神凶巴巴的，像是被戳穿心思的狮子炸了毛。
“嗷！”
我被他吼得一缩脖子，赶紧低下头，立刻抓了把蓝莓就往嘴里塞。
赵伯见纪北年没别的吩咐，又朝纪淮那边微微颔首，才带着人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关门声轻得像一片叶子落地，几乎听不见。
纪北年的肩背这才像是松了点劲，往椅背上靠了靠，只是目光掠过我因为慌忙往嘴里塞东西的嘴角蹭上了汁水时，睫毛飞快地颤了一下。
他抬手想够方巾袋，却在瞥见秦野已经先一步伸手时，动作猛地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手，重新抬眼盯住屏幕，眼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迟疑，又很快被冷漠覆盖。最后就只是指尖在膝盖上不轻不重地磕了两下，再没了动作。
秦野这时侧过身，指尖带着温热的触感轻轻擦掉我嘴角蹭到的汁水，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擦完还顺手拿起颗草莓，细心摘掉蒂头递到我嘴边，见我下意识张嘴就着他的手吃进去后，他侧头，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纪北年那边，垂眸重新看向我时，平静无波的眼底不动声色地转暖。
他像是没察觉纪北年的低气压，只状似随意地往我这边挪了挪，随意搭在小几上的手指轻轻撞了下我的胳膊，像是在无声安抚。
纪北年转回头时，我边“嚼嚼嚼”地吃着草莓，边偷偷往那边瞥去。
我余光望见他依旧正襟危坐地盯着屏幕，只是搭在膝盖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家主扳指，指腹反复碾过冰凉的玉面，像是在压住心里那股躁郁，又像是在掩饰着什么。
屏幕的光落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映得他的脸也一半冷硬如旧，一半却藏着丝被打断节奏的滞涩。
那点不自在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别扭，却又奇异地不违和，像是冻得紧实的河面，被投下的石子砸出一道细缝，没裂开多大的口子，却漏出了底下悄悄涌动的活水，算不上柔软，却也不再是全然的冰封。
厅里静得能听见空气流动的声音，只余下我腮帮子鼓鼓囊囊，自认为尽量悄咪咪、却实在遮掩不住的“咔嚓”“吧唧”声——活像只揣着满腮帮子食物的仓鼠，在安静里格外显眼。
这细碎的声响没持续多久，就被一道更轻、更谨慎的脚步声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