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死寂的主墓室中回荡,如同巨兽骨骼被强行掰断。
厚重的黑漆木椁盖在陈忘川和胖子亡命般的撬动下,终于被掀开一道足以窥探内部的缝隙!
一股比石棺中更加古老、沉滞、混合着奇异木香、腐朽丝帛和九幽深处阴冷气息的气流,如同沉睡万年的魔龙吐息,猛地喷涌而出!
冰冷的气流带着浓郁的陈腐味道,瞬间扑在两人脸上,让他们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连手电的光柱都被压得猛然一矮。
“咳咳……操……这味儿……比胖爷我三年没洗的裹脚布还冲!”
胖子被呛得连连咳嗽,眼泪都快出来了,蜡黄的脸皱成一团。
陈忘川强忍着不适,将手电凑近撬开的缝隙,橘黄色的光芒如同小心翼翼的触手,探入那沉睡了千年的黑暗。
光芒所及之处,首先映入眼帘的,并非预想中的下一层棺木,而是——一片深邃如夜空、却又流转着诡异光泽的**漆黑漆底**!
这漆黑,与外层椁板的沉凝墨黑不同。
它更加内敛,更加幽深,如同凝固的、深不见底的幽冥之水。
而就在这片深邃的“水面”之上,用璀璨的金线、银线以及朱砂、石青、石绿等极其绚烂的矿物颜料,描绘着一幅令人眼花缭乱、心神激荡的宏大图卷!
繁复到极致、扭曲盘绕的云气纹,如同活物般在整个棺木表面流淌、升腾!
这些云气不再是外层椁板上那种挣扎的怨灵感,而是充满了某种原始的、野性的力量感,它们层层叠叠,起伏跌宕,勾勒出险峻山峰、幽深峡谷的轮廓,仿佛一片被云雾笼罩、危机四伏的蛮荒仙山!
而就在这云遮雾绕、险峰林立之间,无数的神怪、异兽、人物形象,如同点缀在黑色天幕上的诡异星辰,密密麻麻地穿插、搏斗、飞腾!
“我……我操!”
胖子倒吸一口冷气,眼珠子差点瞪出来,指着棺板上一处,
“老陈!快看!那……那是什么玩意儿?!”
只见一处陡峭的云峰之下,一头体型庞大、浑身覆盖着如同钢针般漆黑毛发的熊罴,人立而起,血盆大口张开,露出森森獠牙,正咆哮着扑向一个渺小的人影!
不远处,一只吊睛白额的猛虎蛰伏在云气形成的乱石之后,琥珀色的兽瞳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更有一些形态扭曲、难以名状的怪物——有的青面獠牙,浑身流淌着粘液;
有的如同几截枯骨拼接,眼眶中跳跃着鬼火;有的干脆就是一团翻滚的黑雾,里面传出尖锐的嘶鸣!
这些凶物或独行潜踪,或成群结队,盘踞在云山雾海之间,将这片区域渲染得如同**阴森恐怖的冥界山野**,处处杀机!
“凶兽……冥怪……应该是传说中的魑魅魍魉”
陈忘川的声音带着凝重,火把光芒缓缓移动,
“这黑地彩绘棺,描绘的是升仙路上的第一重险关!”
他的光柱很快锁定在另一片区域。只见在狰狞凶兽的环伺之下,并非所有人都在奔逃。
一些身着劲装或宽袍的人物,正以各种奇异的姿态与这些凶物搏斗,或施展着类似五禽戏的导引之术!
一人身形如猿,敏捷地攀附在云气形成的巨藤上,手中青铜短剑精准地刺入一头飞扑而来的怪鸟眼窝!
另一人则如老熊抱树,沉腰坐马,双臂筋肉虬结,竟生生扼住了一头扑来的黑豹咽喉!
更有一老者,须发皆白,于云雾缭绕的危崖之上盘膝而坐,双手结印于胸前,周身似有微弱气旋流转,将几只试图靠近的、如同食腐乌鸦般的鬼魅逼退!
他们的姿态虽显狼狈,眼神却无比坚毅,透着一股向死而生的决绝!
“看!”陈忘川指着那些搏斗和行气的人物,声音带着一丝明悟,“这些凡人!他们在挑战这仙山中的凶险!或凭武力搏杀,或仗导引术(类似气功)沟通天地之气,护持己身!这是在闯关!是在这‘尘世与仙境的中转之地’挣扎前行!”
手电的光芒扫过整具黑地彩绘棺,那无处不在、流转升腾的云气纹,
此刻在陈忘川眼中,已不再是简单的装饰。“起伏的云气,勾勒的正是仙山的险峻轮廓!云雾弥漫,既是遮掩,也是考验!这片区域充满原始的野性力量,是升仙者必须凭借自身力量或智慧克服的凶险!只有闯过这第一关,才能脱离凡尘的桎梏,真正进入更高层次的仙境!”
“那山是昆仑山吗?传说掌握长生的西王母就住在那里”
胖子听得一愣一愣的,看着棺板上那些在凶兽环伺下奋力搏杀的小人,又看看那些险峻的云山,突然一拍大腿,恍然大悟般嚷道:
“哎哟!胖爷我想起来了!这他娘的不就跟《楚辞》里唱的那个调调差不多吗?!‘载魂登霞’!魂儿驾着云霞往上飞!敢情这画儿里画的,不是飞上去,是得他娘的钻山沟子、跟豺狼虎豹干架才能成仙啊!”
他指着棺板上险峻的云山和搏斗的人群,唾沫横飞:“这就是从‘飞升’(直接飞上去)变成‘入山’(钻进山里修炼)了!难怪屈原老祖宗念叨驾龙车飞升,到了汉朝这帮人,就得钻这画里的深山老林跟妖怪拼命了!这‘迁山成仙’的路子,可真他娘的不容易!”
胖子的解读虽粗俗,却一针见血地道出了从战国浪漫飞升到汉代务实“入山”修仙观念的演变!
手电的光芒在黑地彩绘棺上流淌,那些以金线勾勒、在幽深黑底上熠熠生辉的搏斗身影、狰狞凶兽、诡谲云山,构成了一幅既瑰丽又凶险的“升仙第一站”图景。
空气中弥漫的奇异木香和陈腐气息,混合着眼前这跨越千年的“迁山”野望,让整个主墓室充满了令人窒息的诡异与沉重。
陈忘川的目光越过那些搏斗的场景,投向黑棺更深处那隐约可见的、描绘着更加缥缈景象的区域。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这具棺椁,如同一个递进的阶梯,每一层,都代表着更接近“仙”也更接近未知恐怖的境界。
“准备开第三层。”陈忘川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手中的工兵铲再次对准了黑地彩绘棺与内层棺木的连接处。胖子也收敛了咋呼,舔了舔干裂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