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承亦没应声,垂眸盯着她发颤的睫毛,然后眼见着眼尾的红晕开,如春风吹过桃林,将那抹艳色蔓延至鼻尖和脸颊。
唯有唇还带着大病未愈的惨白。
殷承亦喉结滚了滚,突然拇指一动,在她光滑的手背上划过。
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现在……不痛了。”
“您以后,别那么冲动了。”
忽然升温的空气,让夏如荼有点不自在。
她边说边抽回手。
殷承亦捏住了她的手指:“还不是为了救‘您’吗。”
强调的字眼,阴阳怪气的语调,让夏如荼不知怎么应对。
“那,”她咬着嘴唇,抬起湿漉漉的眼,“谢谢殷总。”
手被甩到床上,砸出一声闷响。
诚心感谢也不行啊!夏如荼揉揉手。
一股无名火让殷承亦气得背过身:“你就没什么想说或者想问的?”
从对她的宽容,到无数次替她解决麻烦,殷承亦自认从没为哪个人能做到这个地步。
每次见到她,那种又酸又涨、又痛又痒的心情,他在砸门的那一刻,也终于明白了。
对失去的恐惧,让他直面自己的内心。
豁然开朗。
可现在,夏如荼左一个“殷总”右一个“您”,真以为一句谢谢就能抵消所有事?
害得他动了心,那他必须把她也拖下水!
“有还是没有?”
殷承亦转头又问。
夏如荼想了想,还真有!
“有,有的。”
“你问吧。”
殷承亦望着她亮晶晶的眼,胸口一荡,只想:哪怕她问自己的心意,他也会坦白。
“我就是想问,”夏如荼有点羞赧,梨涡随着她抿嘴昙花一现。
“我就是想问,我这算不算工伤?”
高大的身子晃了晃。
钱钱钱!
她脑瓜里就这么点东西!
殷承亦想:他爸的中风好像要遗传给他了。
噗的一声,夏如荼弯起眼笑了,梨花在她嘴角绽放,染上了点桃色。
前一日的恐惧在这一刻一扫而空。
都是因为他。
殷承亦睨着她,没说话,眉眼却柔和了下来。
然后他走近一步,抬手,轻轻放在她头上,揉了揉她的头发。
乌黑头发的柔顺触感,和夏如荼乖顺的表情,让他的心态平和了下来。
算了,一步一步来吧。
咚咚!
敲门声后,林睿推门进来,顾不得屋内两人各异的反应,声音紧张:
“殷总,老爷子叫您晚点回去一趟。”
夏如荼左右看看林睿的忐忑和殷承亦的不悦,疑惑地问:“出了什么事吗?”
林睿刚想张口,被殷承亦一个眼神逼了回去。
“是昨天晚上的事?”夏如荼又问,“因为我吗?”
“没事。”殷承亦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那我走了,还要回去换身衣服。一会儿让护工跟着你。”
深吸一口气,他转身正要走,手指被夏如荼拉住。
“是不是我的事连累你了?”
眼眸中都是担忧和不安。
“别多想。”
再一次,殷承亦不顾有林睿在场,伸手拍了拍她的头,然后拎上外套离开。
六神无主的夏如荼仰头看了眼尚未滴完的点滴,拿下瓶子,到旁边桌子上拿到了手机。
打给谁,谁能帮忙?
可帮忙,总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丁浩然!
打过去,关机。
手机在桌子上一下一下敲着,就像定时炸弹的倒计时,让夏如荼坐立不安。
李家尧!
电话接通,夏如荼没来得及寒暄,开门见山的问:“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说:“丁浩然把秦刚打废了。”
“什么?”
夏如荼不可置信地又追问:“丁浩然?他打秦刚?”
殷承亦去砸门,丁浩然打秦刚?
有点合理,但又有什么不太对。
那殷家把殷承亦叫回去干嘛?
林睿那个样子,应该是发生了很大的事。
“秦刚,伤得很重吗?”
夏如荼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感觉牙齿都开始打战,痛苦的记忆再次涌了上来。
“重。两条腿都断了,也……废了。”
“废了?”夏如荼没反应过来。
电话那头顿了一顿,说:“也算他罪有应得。”
!
突然,夏如荼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太狠了!
但这不像丁浩然会做的,倒像是……
“李家尧,先不跟你说了,我有个急事儿。”
“哎……”
夏如荼没听他后面说什么,就挂断了电话。
大概就是一些什么慰问之类的话。
可她有更紧急的事要做。
思考再三,夏如荼又拨出一个电话。
两声后,电话接通。
平静了一下呼吸,夏如荼开口:
“川总,您好。”
“那个U盘的条件,我想好了……”
……
同时,秦志远的办公室,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是他十几年没见的五叔。
秦宏伟攥着个皱巴巴的烟盒,宽松的黑色西裤满是褶皱,裤脚带着泥点。
身后,是他记忆中像泼妇一样的五婶李秀兰。
十几年前,因为意见不合,家早就分了,现在他们来干什么?
听到消息的秦心齐,也跑了过来,牢牢关上了门。
还没等秦志远开口询问,秦宏伟拉开椅子坐在办公桌前,双手放在了桌子上,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盯着他:
“志远,你得救救你堂弟啊!”
分家时五叔还没孩子,之后没再来往过。
“堂弟?”秦志远拧眉,“他怎么了?”
李秀兰嫌丈夫磨叽,嗵的一声坐在了另一张椅子上,尖锐的声音随之响起:“他工作得好好的,就犯了点小错,被人打断了腿啊!”
“他可是我的命根子啊,他残废了我还怎么活啊!”
咚咚咚!
秦心齐站在秦志远身边,敲了敲桌子,一脸冷漠:“好好说话,不然我叫保安。”
“好了你别哭了。”
秦宏伟脸涨成猪肝色,伸手去拽了拽李秀兰:“别、别在这丢人……”
本来他们就是来求人的,不能把关系闹僵了。
李秀兰拿手抹了把脸,梗着脖子道:“好歹我们也是你们五叔五婶,叫保安?”
“那就让大家听听,你们怎么对我们家赶尽杀绝、见死不救的。”
啪的一声,秦志远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声音清透得像冰:
“我尊称你一声五婶,可你也别颠倒黑白。”
“当年分家协议写得清楚,你们拿走应得的,以后再无瓜葛。”
“白纸黑字,也拿出来让大家评评?”
他凌厉的眼神扫过来,李秀兰哭声猛地噎在喉咙里。
“可,可刚子是无辜的啊!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啊!”
她又抽噎了起来。
“志远,当年我承认我意气用事,可咱都流着秦家的血。”
“现在你弟弟被人打的断了双腿不说,连,”秦宏伟一脸痛心疾首,偏过了头,“连那儿都给废了。”
“这不是让我们绝后吗!”
秦志远和秦心齐一震,交换了下眼神。
“堂弟他到底干了什么?”
李秀兰眼神闪烁,坑吧着答到:“就,就调戏了个女保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