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于最高看台中央、漆黑厚重的铁甲身影,纹丝未动。
覆盖着面甲的头盔深处,两点暗红的幽光似乎微微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
铿!
一个沉闷、嘶哑、带着金属摩擦回响的声音,缓慢地、一字一顿地,从那厚重的覆面盔深处流淌出来:
“……豪……威……尔……”
“……胜……”
最后一个“胜”字落下,带着短促的、如同铁杵折断般的尾音。
宣告完毕。
没有任何多余的评价。
那两点暗红的幽光重新移向角斗场中央那片刺目的猩红——玄武的尸体和机甲残骸。
……
……
……
(角斗场下层·高级餐厅)
查理抓起一大块烤得滋滋冒油的兽腿肉,狠狠咬了一口,油顺着嘴角流下。他含糊不清地嚷嚷:
“操!饿死老子了!老头儿,去!再给老子端两盘肉来!要大块的!!”
咕咕应了一声,颠颠儿地跑去食物区。
萝卜子坐在查理旁边,小心地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蔬菜沙拉,没什么胃口。眼神还有点恍惚。
查理用手肘捅了捅她,满嘴是肉:
“喂!萝卜子!发啥呆呢?看打看饱了?” 他坏笑,压低声音,
“刚才那老小子喷的血...比你脸还红...啧,下饭不?”
萝卜子脸瞬间白了,握着叉子的手一抖:
“殿...殿下!别...别说了!” 她把叉子放下,彻底没了胃口。
艾尔玛缩在萝卜子另一边,小口小口啃着一块甜面包。她低着头,小鼻子时不时嗅一嗅,猫耳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咕咕端着两大盘肉回来,放到查理面前,又看了眼艾尔玛:
“小丫头,咋就啃面包?那么多好吃的,吃啊!下午还有好戏呢!”
艾尔玛摇摇头,小声说:“...饱了...吃不下...”
她说完,又皱起小鼻子,偷偷看向旁边不远处几个侍者正在收拾离开客人桌子的方向,那些盘子里还有残留的肉排汁水。她悄悄捂了下嘴,喉咙不明显地动了动,像是咽下去一点不舒服的感觉。
乐坐在查理对面,面前是一壶最烈的烧酒和一大盘冷切肉。他慢慢倒了一杯酒,仰头灌下,眼神锐利地扫过餐厅里其他就餐的人。他拿起叉子,戳起一片厚厚的熏肉,对查理说:
“下午..就到咱了。”
查理正撕咬兽腿,闻言顿住,油乎乎的手抹了把嘴,眼神也沉了下来:
“嗯。乐大哥,你...” 他话没说完。
乐把叉子上的熏肉送进嘴里,慢慢嚼着,手很自然地扶了下挂在腰侧的白骨面具:
“放心。老子骨头硬,命也硬。”
他顿了顿,看向艾尔玛,“喂,小丫头,等下给我也弄点甜面包来。”
艾尔玛愣了一下,赶紧点头:“...好...好的!乐大哥!”
咕咕贼兮兮地凑近桌子,声音压得极低:
“刚打听到的...玄武那堆废铁,弦派人来拖走了,可那老小子的尸体...啧啧,直接丢去城外喂野狗了...弦的人看都没看一眼!”
乐冷笑一声,又倒了杯酒:“废物利用完就扔。弦王爷...真是一点没变。”
查理哼道:“活该!他主子都不要他了,还留他全尸干嘛?喂狗正好!”
萝卜子听着“喂狗”两个字,脸更白了,低下头盯着桌面。
艾尔玛放下吃了一半的面包,脸色有些发白。她突然干呕了一下,赶紧捂住嘴。
萝卜子连忙侧身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
“艾尔玛?怎么了?不舒服吗?”
艾尔玛 靠在萝卜子怀里,大眼睛里含了点水汽,小声说:
“...没事...就...就闻到...铁...铁味和...血腥气...混着肉味...有点...难受...”
乐看着艾尔玛,眼神若有所思,没说话。
查理皱眉,对着空气闻了闻:
“哪有什么血腥味?这儿干净得很!小丫头你鼻子太灵了!”
他抓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来来,喝点!压压惊!”
咕咕小声嘀咕:“乖乖...猫耳朵鼻子真不是盖的...那边拖废铁刚过去,一点味道都闻到了...”
乐拿起一块肉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对着查理举杯:
“干一个。等老子下午赢了,回头你再请我吃顿好的!”
查理咧嘴一笑,举起油乎乎的酒杯跟乐重重一碰:
“必须的!”
咕咕拿着块面包在盘底刮汤汁,眼睛扫过下午的对阵名单:
“下午两场硬仗啊!第一场,王的妹妹拉殿下,打第三皇子奈特殿下!”
“那位拉殿下...”
他压低声音,挤眉弄眼,
“...听说可是‘奇迹’活字典!一辈子泡在封地的图书馆和实验室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谁知道手里捏着什么古怪玩意儿?”
“奈特殿下嘛...”
咕咕撇撇嘴,
“...有名的老实疙瘩!自己就没啥主意,全听他封地里那些门阀老贵族撺掇!手下养的‘门客’倒是不少!这场说白了,是他背后那群老狐狸找的斗士,和拉殿下养的‘研究狂人’斗!”
萝卜子放下水杯,神色认真:
“拉殿下虽然不显山露水,但她在‘奇迹’理论领域的建树是公认的权威...她选派的斗士,很可能是精通某种特殊媒介或者驱动秘法的学者型战士,绝不能小觑!”
“至于奈特殿下...” 她顿了一下,
“...那些门阀贵族豢养的‘门客’,鱼龙混杂。有些人看似名声不显,实战搏杀经验可能极其丰富。这种对手,往往比明牌更危险。”
查理灌了口酒,抹着嘴:
“嘿!乐大哥,听见没?学者打老狐狸养的狗!听着就精彩!”
乐靠着椅背,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沿,听完几人的话,冷笑一声:
“搞研究的?老狐狸的走狗?”
“有点意思。”
“不过——”
他捏了捏指节,发出轻微的脆响,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
“搞研究有屁用?老狐狸再能算计,老子一把刀也能劈开他的壳!管他来的是毒蛇还是豺狗...剁了爪子敲了牙,都一样是死肉!”
咕咕凑近乐,搓着手笑:
“乐爷,霸气!管他牛鬼蛇神!下午您的对手八成是赢了这场那俩里面一个!您瞧好谁?”
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把杯子重重顿在桌上:
“爱谁谁。老子只管拆。” 他目光扫过餐厅里其他也在讨论下午赛程的各派人马,最后落回查理身上,
“吃饱没?吃饱了走。去场边看看这‘学者’是怎么用书本打仗的!”
艾尔玛一听还要看,小脸皱得更紧,求助似的看向萝卜子。
萝卜子 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眼神也有些凝重。她清楚,能代表拉殿下出战的“学者”,绝非等闲。
这种未知,比上午的机甲更让人不安。
查理 哈哈一笑,站起身:
“走!看热闹去!看看这闷葫芦王姑能弄出什么花样!奈特养的狗又能玩出什么新把戏!”
餐厅里,查理刚灌完最后一口酒,抹着嘴站起来准备走,突然想起什么,扭头盯着还在刮盘底的咕咕,眯起银灰色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痞笑:
“喂!老毕登!”
“老子刚想起来...你他妈怎么知道这么多?”
“拉姑奶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也清楚?奈特那窝囊废听谁的话你也门儿清?”
“连弦老狐狸怎么处理玄武那堆废铁你都打听到了?”
他往前凑了一步,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咕咕皱巴巴的老脸上,眼神促狭:
“说!你这老梆子是不是在哪个王爷姑奶奶床底下都安了耗子洞?专门听墙角?”
“还是说...” 他故意拉长声音,扫了眼周围,
“...你就是哪个老狐狸塞到老子身边的探子?嗯?”
咕咕正刮得起劲,被查理突然点名,吓得手一抖,面包掉盘子里了。
他老脸瞬间堆满谄媚又委屈的笑,小眼睛滴溜溜转: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殿下!您可冤死老头子我了!”
“我这点破消息...” 他搓着手,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
“...都是道上混饭吃的本事!您想啊,老头子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三教九流总得认识几个吧?酒馆里、马厩边、小贩堆里...那消息,啧啧,比风传得还快!”
“至于探子?” 他拍着胸脯,一脸“忠心耿耿”,
“我咕咕对殿下您,那可是掏心窝子的!天地良心!探子能有我这么贴心给您端茶倒水、跑腿打听、逗您开心吗?”
“再说了...殿下,您想想,老头子我要真是探子,能跟您这儿混吃混喝还挨您骂吗?早他妈卷铺盖跑路领赏钱去了!”
萝卜子在旁边听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赶紧又捂住嘴,脸微红。
艾尔玛眨巴着大眼睛,看看查理又看看咕咕,有点懵懂。
乐看着咕咕那副老油条的样子,嗤笑一声:
“哼,老狐狸尾巴藏得深。不过...” 他瞥了眼查理,
“...留着他逗闷子解闷还行。真要是个探子...”
查理 看着咕咕那副“忠心可鉴日月”的夸张表情,哈哈大笑,用力拍了下咕咕的驼背:
“行了行了!老梆子!逗你玩呢!瞧把你吓的!”
“管你哪儿听来的,消息管用就行!”
“不过...” 他收起笑容,银灰色的眼睛带着点警告的意味,盯着咕咕,
“...要是哪天让老子发现你嘴里跑火车,或者胳膊肘往外拐...”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咧嘴一笑,露出白牙:
“老子就把你这身老骨头拆了,当柴火烧!”
“走了!看热闹去!” 他不再理会咕咕,转身大步朝餐厅外走去。
咕咕 被拍得一个趔趄,揉着背,对着查理的背影点头哈腰:
“哎!哎!殿下您慢点!老头子我哪敢啊!借我十个胆也不敢!”
“乖乖...这小祖宗...吓死个人...” 他赶紧小跑着跟上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