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大山家的石屋低矮而简陋,墙壁是粗糙的灰黑色石头垒砌,缝隙里塞着干草和泥巴。屋内光线昏暗,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透进些天光。
家具更是简单,一张破旧的木桌,几条板凳,一个土灶占据了屋子一角,灶膛里燃着微弱的火苗,勉强驱散着屋内的寒气。
“殿…殿下…请…请上座…”
罗大山局促地搓着手,脸上堆着卑微又惶恐的笑容,指着屋里唯一一张看起来稍微结实点的、放在主位的板凳。
他恨不得把家里最好的东西都捧出来,可惜实在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查理扫了一眼那所谓的“上座”,又看了看屋内简陋的环境,没说什么,只是随意地走到桌边,拉开一条看起来还算稳当的板凳坐了下来,动作自然得就像在自己家一样:
“行了,别忙活了。有吃的就行。”
“是…是!”罗大山连连点头,赶紧对还愣在门口、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儿罗小妹使眼色,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急切,
“小妹!快去!把后院那只下蛋的芦花鸡抓了!宰了!给殿下炖汤!”
罗小妹这才回过神来,她年纪小,虽然刚才在村口被父亲按着跪了,也听到了“皇子”的名头,但小孩子对皇权的敬畏远不如大人深刻。
她好奇的目光更多地落在查理那头显眼的银发上,还有他身后跟着进来的几个“怪人”——长着猫耳朵的艾尔玛和狼耳朵的米娅。
听到父亲让她去杀家里唯一那只下蛋的母鸡,罗小妹小嘴一瘪,有点舍不得。
鸡可是家里的宝贝,下的蛋能换盐巴呢!但她不敢违抗父亲,只是磨磨蹭蹭地往门口挪,大眼睛却滴溜溜地在查理、艾尔玛、米娅身上转,最后又落到了自己姐姐萝卜子身上。
萝卜子身上那件虽然有些磨损但质地明显精良的黑色军装,在昏暗的石屋里显得格外扎眼,和她离家时穿的粗布麻衣天差地别。
罗小妹看看姐姐那身漂亮衣服,又看看查理,再看看那两个漂亮的兽人姐姐,小脑袋瓜里突然冒出一个村里婶婶们经常议论的话题。
她忍不住停下脚步,歪着头,用清脆又带着浓浓好奇的童音,指着艾尔玛和米娅,直接问查理:
“皇子哥哥!您怎么还带着两个长耳朵的姐姐呀?她们是您的宠物吗?” 她天真无邪的大眼睛里满是求知欲。
“噗!” 正在喝水的咕咕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呛得直咳嗽。
艾尔玛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猫耳朵紧紧贴在头发上,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身体下意识地往萝卜子身后缩。
米娅倒是没觉得被冒犯,反而觉得“宠物”这个词挺新鲜,好奇地眨巴着眼睛看着罗小妹。
萝卜子也瞬间闹了个大红脸,窘迫地瞪了妹妹一眼:“小妹!别胡说!”
罗小妹被姐姐一瞪,有点委屈,但好奇心战胜了害怕,她又指着萝卜子身上那件明显不属于这个穷家的军装,语不惊人死不休:
“那姐姐呢?姐姐穿得这么好看!比过年新衣服还好看!姐姐是不是…是不是成了殿下哥哥的女人了呀?就像戏文里唱的那样!”
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大逆不道”的话。
萝卜子羞窘得无地自容,整张脸连同脖子都红透了,她猛地冲过去,一把捂住妹妹的嘴,声音又急又羞:
“小妹!你…你再胡说八道我撕了你的嘴!”
罗大山在旁边听得魂飞魄散!他刚才还在琢磨怎么杀鸡,听到小女儿这惊世骇俗的言论,吓得腿一软,差点当场跪下!他脸色煞白,冲上去就想把口无遮拦的小女儿拽过来教训。
就在这鸡飞狗跳、尴尬到极点的时候,一直没说话的查理开口了。
他坐在板凳上,身体微微后仰靠着墙壁,一条腿随意地搭在另一条腿上。
他看着被萝卜子捂着嘴、还在“呜呜”挣扎的罗小妹,又瞥了一眼羞得快要冒烟的萝卜子和恨不得把自己缩成球的艾尔玛,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极其明显的、带着浓浓恶趣味的痞笑。
他慢悠悠地,对着罗小妹那双充满困惑和委屈的大眼睛,斩钉截铁地吐出一个字:
“对。”
小小的石屋里鸦雀无声。
萝卜子捂着妹妹嘴的手僵住了,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查理,整张脸红得快要滴血,耳朵尖都烧了起来。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咚咚咚”跳得飞快,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殿下…殿下怎么能…怎么能当着爹和小妹的面…开这种玩笑?!
艾尔玛更是猛地抬起头,紫色的猫眼里瞬间蓄满了水汽,震惊、委屈、还有一丝说不清的慌乱和…隐秘的悸动交织在一起。她看着查理那带着痞笑的侧脸,又看看羞窘得快哭出来的萝卜子,小嘴微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死死咬着下唇,手指用力绞着自己的裙角,身体微微发抖。
罗大山伸出去要拽女儿的手也僵在半空,整个人彻底石化,大脑一片空白。
他看看查理,又看看自己那被捂着嘴、眼睛却亮晶晶仿佛“懂了”的小女儿,再看看羞得快冒烟的大女儿和那个快哭出来的猫耳姑娘…这…这…皇子殿下…玩的哪一出啊?!
“呜呜!” 被捂嘴的罗小妹挣扎起来,大眼睛里全是“我说对了!”的得意光芒,还带着点催促姐姐松手的意味。
就在这尴尬和震惊几乎要凝固空气的时候,查理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目光扫过羞窘得快原地消失的萝卜子和眼泪汪汪的艾尔玛,最后落在还在挣扎的罗小妹身上。
“小丫头片子,耳朵倒是挺尖。”查理的声音带着点笑意,
“不过嘛…”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看着萝卜子和艾尔玛瞬间紧张起来的样子,才慢悠悠地接着说:
“你姐呢,是老子手底下最能干的副官!穿这身衣服,那是她凭本事挣的!懂不懂?”他指了指萝卜子身上的军装。
萝卜子闻言,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一点,但脸上的红晕丝毫未褪,眼神复杂地看着查理。
查理又看向艾尔玛:“至于这个小猫女…”他顿了顿,似乎在找合适的词,
“…她是老子的…嗯…御用大夫!手艺是差点,胆子也小,但老子这条命,好几次都是她给捡回来的!懂不懂?”
艾尔玛听到“御用大夫”几个字,蓄在眼里的泪水终于没忍住,顺着脸颊滑了下来,但这次不是因为委屈,而是…一种被承认的、混杂着害羞和感动的情绪。她赶紧低下头,用手背胡乱擦着眼泪。
“哦…”罗小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大眼睛在姐姐和艾尔玛身上转来转去,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完全明白。她终于挣脱了姐姐的手,小嘴一瘪,还是有点不甘心:
“那…那她们不是殿下哥哥的女人呀?”
“咳咳!”罗大山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赶紧一把将小女儿拉到身后,脸上堆着比哭还难看的笑,
“殿下息怒!小孩子不懂事!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行了行了,”他声音恢复了惯常的不耐烦,但语气明显比刚才温和,
“老子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小狼妞!加菲猫!还有你,傻妞!都别傻站着了!该帮忙帮忙去!老登!你也别闲着!看看有啥能搭把手的!”
他这一嗓子,瞬间打破了屋里凝滞的气氛。
“哎!是!殿下!”咕咕第一个反应过来,赶紧应声,搓着手就往灶台那边凑,
“老罗!杀鸡是吧?我来帮忙烧水!这活儿我熟!”
罗大山也如梦初醒,赶紧拉着还在懵懂状态的小女儿:
“小妹!快!跟爹去后院抓鸡!”又对萝卜子使眼色,
“萝卜子!快招呼艾尔玛小姐和米娅小姐坐!殿下…殿下您稍坐!饭马上就好!”
萝卜子这才彻底回过神来,脸上的红晕虽然还没退,但总算能正常思考了。她赶紧拉着还在擦眼泪的艾尔玛的手,声音带着点安抚的意味:
“艾尔玛…殿下他…他开玩笑的…” 她自己的声音也还有点发飘。
艾尔玛吸了吸鼻子,抬起红红的眼睛,飞快地瞥了一眼靠在墙边、闭目养神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的查理,又看看萝卜子,轻轻点了点头,小声说:
“嗯…我…我去帮忙…”
米娅早就好奇地凑到灶台边看咕咕和罗大山忙活了,听到动静也跑过来,看着艾尔玛红红的眼睛,歪着头:
“艾尔玛姐姐?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米娅帮你打他!”
艾尔玛赶紧摇头:“没…没有…是…是烟熏的…”她找了个蹩脚的借口,拉着米娅的手,
“走…我们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小小的石屋里瞬间热闹忙碌起来。咕咕和罗大山在灶台边忙活杀鸡烧水,罗小妹跟在父亲屁股后面好奇地看。
萝卜子帮着艾尔玛和米娅收拾桌子板凳,准备碗筷。
虽然地方简陋,但此刻却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温暖。
查理依旧闭着眼靠在墙边,但嘴角那点若有若无的笑意始终没散。
他听着屋里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咕咕和罗大山的交谈声、罗小妹好奇的提问声、还有萝卜子低声安抚艾尔玛的细语…嘈杂,却意外地让人安心。
嗯,傻妞家…还不错。他模糊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