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臣激动之下,似乎想要伸手去抓姜清宁的手臂。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姜清宁袖口的刹那,一道身影更快地插入两人之间。
是林衡。
他不知何时已悄然接近,此刻正站在荀臣身侧,一手看似随意却力道十足地按在了荀臣伸出的手臂上。
姜清曦眉眼错愕,几乎是顷刻间就认出了这人,似乎是差点杀了她的人,心中的怒火翻涌而出。
紫苏蹲下给她倒下热茶,声音含笑却蕴含着提醒道:“二小姐,别忘记大小姐的话,今日吃好喝好但是不许……”
姜清曦听着紫苏的话,几乎是瞬间就僵住了,而后老老实实的端起桌上的热茶,小口的啜饮着。
“嗯,好茶……”
紫苏含笑颔首,起身站在姜清曦的身旁,目光担忧地看向前方的姜清宁身上,大小姐的面前现在站着姜家大方两位小姐的仇人。
“荀大人。”林衡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世家子弟特有的、浸入骨子里的从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酒意上头,难免失态,姜大小姐今日受到陛下嘉奖,正是荣耀之时,大人这般举止,是否恐有不妥?”
他望着荀臣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的温度,荀臣的手臂被林衡牢牢按住,力道之大让他动弹不得,他豁然转头怒视着林衡,酒气上涌眼中怒火交织。
“林小公爷这是何意,我与清宁说话,与你何干?”
林衡在方才已经找人打听了姜清宁的身世,现在恰巧直到她和荀臣的关系,脸上的笑意突然就加深了几分,眼神却越发锐利。
“荀大人此言差矣,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更不饶人清净。”
他目光转向一旁端坐不动、神色清冷的姜清宁,语气瞬间变得温和,甚至带上了一丝若有所悟的关切。
“姜大小姐方才可受惊了?这琼林苑精致不错,那边临水的回廊倒是清净,可愿移步一观?”
姜清宁的目光在林衡按着荀臣手臂的手上掠过,又落回林衡那张带着玩味笑意的脸上,她自然明白他的解围并非全然好意,这同样是一种宣告和试探。
可谁让她,对林衡的性命,也在进行着一种,特殊的宣告与试探呢。
她缓缓站起身,无视了荀臣那几乎要喷火的目光,对着林衡微微颔首,声音平静无波:“多谢小公爷美意,清宁的确有些乏了,正向寻个清净处透透气。”
她甚至没有再看荀臣一眼,对着紫苏示意了一下,便径直转身,朝着林衡所指的水边回廊的方向走去,姿态从容,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片微不足道的落叶。
林衡看着姜清宁清冷的背影,这才慢慢松开了钳制着荀臣的手,对着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的荀臣,露出一个近乎挑衅的笑容:
“荀大人,酒还是少饮些为妙,失陪了。”说完,他不再理会荀臣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转身不疾不徐的,朝着姜清宁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荀臣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一前一后消失的身影,只觉得一股腥甜直冲喉头,巨大的屈辱和愤怒几乎要将他撕碎。
他猛地抓起旁边案几上的一壶酒,仰头狠狠灌下,辛辣的液体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眼角都咳出了泪花。
周围或同情、或嘲讽、或看热闹的目光,如同芒刺在背。
“安平伯这是后悔了吧,想当初姜清宁为他侍奉老母,生儿育女,却换不来一丝的真心,如今人家得到了皇上的嘉奖,却反过来贴着脸上前,当真是活该!”
“我看他就是活该!现在遭受的一切都是报应!照着画娶了个妻子,结果也是个狠毒的容不下妾室的,安平伯府可有的热闹了!”
“谁说不是呢,当初把正室的妻子逼得要和离,现如今看到姜清宁箭术超群,得到皇上亲自恩赏的珊瑚冠,便开始后悔起来,早干嘛去了?”
在场的都是成婚的夫人,远比如今在闺阁中,只知道比拼的贵女们知晓实情的要多得多,纷纷对姜清宁心疼不已,对荀臣厌恶至极。
自从安平伯老夫人开始张罗荀臣的第二春的时候,她们便对自己的嫡女庶女严防死守,争取一个女人都不让荀臣占到便宜。
现如今在她们看来,这都是荀臣赤裸裸应得的报应。
“姜清宁……”荀臣咳喘着,死死攥紧了酒壶,指节捏得发白,眼神怨毒的如同淬了毒针。
他切切实实地把周遭妇人们的话听在耳中,可却是只敢装作不懂的模样,因为这里的每一位贵妇人的家室都不凡,都不是他们安平伯府能够轻松地惹得起的。
……
水边的回廊曲折蜿蜒,宫灯的光芒倒映在平静的池水中,碎成点点摇曳的金星,将夜色染上几分朦胧的诗意。
丝竹宴饮的喧闹被层层叠叠的花木阻隔,显得遥远而模糊。
姜清宁并未走远,只在水边一处延伸出的小观景台停驻,夜风带着池水的微凉气息拂过面颊,稍稍驱散了宴席间的灼热。
她凭栏而立,目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背影纤细而孤直。
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沉稳而富有节奏,姜清宁听在耳中,但是却并没有回头。
林衡走到她的身侧,与她隔了半步的距离,同样凭栏望向水面,他并未立刻开口,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也在欣赏这难得的夜色。
“林小公爷若是无话可说,那清宁就先回去了。”
姜清宁轻声开口,侧眸望向林衡。
晚风拂动他墨色的发丝和衣摆,侧脸的轮廓在宫灯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深邃而俊朗,收敛了白日里的锐利锋芒,倒显出了几分世家公子应有的风流蕴藉。
良久,林衡才低低开口,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方才那支箭矢。”
他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姜清宁沉静的侧脸上,“多谢了。”
姜清宁眼睫都未动一下,轻轻笑了下,似乎带着淡淡的慵懒:“小公爷言重,不过是同样盯上了同样的一只猎物,我又凑巧救了小公爷,一切都是巧合罢了,不足挂齿。”
“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