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千志那边面对赵勇残部或许还能顶住,但如果安越部不顾一切冲过去,加上可能出现的其他援军,许千志那边就危险了。
“史平!”他唤来亲兵队长,“立刻通知黑云关,告诉胡营,让他再点五千兵马,火速出关,驰援许千志据点!告诉他,老子不管他用什么办法,最快速度赶到!”
“是!”亲卫领命,立刻去安排。
几道命令下去,陈漆才稍稍松了口气,但眼神依旧紧紧盯着黑广城方向,心里骂骂咧咧:“董怀仁你个龟孙子,倒是给老子出来啊!”
与此同时,许千志据守的据点外,赵勇看着眼前这片刚刚被血洗过的战场,以及据点墙上那些明显新增的防御工事和黑洞洞的炮口,心里直打鼓。
第一次进攻的惨状还历历在目,两千多弟兄就这么没了。
现在宋宁严令再战,他知道,要是再拿不下,宋宁肯定不会放过他。
“妈的,拼了!”赵勇把心一横,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把自己的二百亲卫队全部编成了督战队,手持明晃晃的战刀,立在军阵后方。
“都给老子听好了!”赵勇声嘶力竭地吼道,“此战,有进无退!谁敢后退一步,督战队立斩不赦!攻下据点,人人有赏!第一个登上墙头的,赏银百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加上督战队冰冷的刀锋,残存的七千多东牟士兵勉强提起了一丝士气,再次朝着据点压了上去。
据点内,许千志面色凝重。
他料到敌人会再来,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而且依旧是赵勇这部残兵。这有点不合常理,按理说宋宁应该调派生力军才对。
“炮营准备!”许千志没有犹豫,立刻下令,“敌军进入射程,自由轰击!”
“轰!轰轰!”
鹰扬军的飞骑炮再次发出怒吼。经过第一次战斗,炮手们更加熟练,炮弹落点也更显刁钻。
东牟军这边也学乖了,阵型散开了一些,同时也推上了他们仅有的十几门火炮进行还击。
东牟的火炮威力确实不小,沉重的弹丸砸在据点的土墙木栅上,也能造成不小的破坏,甚至有一发炮弹幸运地击中了一个鹰扬军的火炮掩体,造成了几名炮手的伤亡。
但东牟火炮的弊端也很快暴露出来,就是经过连续射击后,炸膛的老问题再次出现。
“砰!”一声闷响,一门东牟火炮的炮管突然炸裂,灼热的碎片四下飞溅,周围的炮手非死即伤,引起一片混乱。
相比之下,鹰扬军的飞骑炮虽然单发威力稍逊,但胜在射速快、重量轻、可靠性高。
在许千志的精准指挥下,炮火如同长了眼睛,不断在东牟军的进攻队列中制造伤亡,尤其重点照顾了位于后方的督战队。
赵勇看着自己士兵像割麦子一样倒下,督战队也被炸得人仰马翻,心都在滴血。更让他焦躁的是,说好要来合击的安越部,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安越他妈的死哪儿去了!”赵勇红着眼睛骂道。
眼看伤亡已经超过第一次,士兵们的士气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甚至开始出现小股溃逃,督战队都快压不住了。
他再也受不了这种单方面的消耗了。
再打下去,不用鹰扬军反攻,他自己的人就要跑光了。
“不能再打了!”赵勇一咬牙,对身边的亲信吼道,“传令!收兵!全军退往黑堡城休整!”
他立刻找来纸笔,草草写了一份军报,言称黑平军损失过半,士卒溃散,无力再战,为保全兵力,已率部退往黑堡城云云。
让人快马加鞭送给宋宁,自己则带着残余的四千多惊魂未定的士兵,仓惶向西退去。
两个时辰后,西境统帅府内的宋宁接到了赵勇这份“溃逃”军报。他只看了一眼,就气得浑身发抖,一把将信纸拍在桌上!
“赵勇!安敢如此!临阵脱逃,违抗军令!本帅要砍了他的头!”宋宁咆哮着,脸色铁青。
但他很快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砍赵勇的头?谈何容易!
赵勇是黑广城守将杨烈的老部下,而杨烈在东牟军中是资历极老的元老,虽然表面中立,但势力盘根错节。
自己这个空降的统帅,当初能顺利上任,也是得了皇上暗示不要轻易与杨烈冲突。现在赵勇直接跑到了杨烈的地盘黑堡城,他若派人去抓,很可能直接激化矛盾。
“废物!都是废物!”宋宁憋屈得差点吐血。
他强压怒火,又想到安越部,“安越呢?他到底在干什么?按时间早该到了!”
此时的安越,也正一肚子火没处发。
他带着一万二千人刚离开陈漆大营不远,就被那三千鹰扬轻骑兵像牛皮糖一样黏上了。
他走,骑兵就追在屁股后面放箭骚扰;他停下来列阵准备迎战,骑兵立马后撤,根本不跟他硬碰。
这种无赖打法让他行进速度慢得像蜗牛。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赵勇那边恐怕都快打完了,安越心急如焚。
“不能这么耗下去!”安越下定决心,“分出六千人,给我挡住这些烦人的骑兵!剩下的六千人,随我轻装疾行,赶往据点与赵勇汇合!”
他留下六千兵马结阵防御鹰扬骑兵,自己亲率六千精锐,加快速度向西奔去。
然而,等他好不容易赶到许千志据点外围时,只看到战场上一片狼藉,硝烟尚未散尽,却不见赵勇部的踪影。
试探性地进攻了一下,立刻遭到了据点内鹰扬军火炮和弓弩的猛烈还击,防守严密得让他头皮发麻。
恰在此时,斥候来报,黑云关方向又有五千鹰扬军援兵正在赶来!
安越心里一沉。
赵勇败退了,自己这六千人,面对据守坚固工事的敌军和即将到来的援兵,根本讨不到好处。
“妈的!”安越立刻改变主意,“回军!先干掉后面那支骑兵再说!”
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率领这六千人马原路返回,同时派人通知留下的那六千人,准备前后夹击陈漆派出的那三千轻骑。
安越的果断,让正在与他留下那六千人周旋的鹰扬骑兵吃了大亏。
当他们发现安越主力突然从背后杀来时,已经陷入了包围。
一场血战!鹰扬骑兵虽然悍勇,但兵力悬殊,又被两面夹击,最终只有一千余人拼死突围而出,分散逃往许千志据点和陈漆大营方向,另外近两千骑兵战死沙场。
陈漆在黑广城外等了半天,也没见董怀仁出城,正骂骂咧咧他是缩头乌龟,就接到了骑兵惨败的消息,且副将路贵战死。
“什么!”陈漆眼睛瞬间就红了,一股邪火直冲脑门,“安越!我操你祖宗!”
他猛地拔出战刀,怒吼道:“传令!全军拔营!撤退!回援许千志据点!”
他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骑兵损失惨重,许千志那边虽然打退了赵勇,但安越部刚赢了骑兵,士气正旺,很可能转头就去攻打据点。必须尽快与许千志汇合,先解决掉安越这部敌军!
同时,他再次放出飞鸽,命令正赶往据点的黑云关五千援兵,以及许千志据点内能机动的部队,准备合力围歼安越部,为死去的骑兵弟兄报仇!
安越在击溃鹰扬骑兵后,虽然自身也损失了二千人,但总算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
他下令剩余的一万人马稍事休整,准备一鼓作气,配合(他以为)应该已经出城牵制陈漆的董怀仁部,夹击正在撤退的陈漆主力。
他哪里知道,黑广城的董怀仁压根就没动!
任凭副将如何劝说“宋帅有令,好歹意思一下”,董怀仁就是稳坐钓鱼台,紧闭城门,直到眼睁睁看着陈漆拔营离去。
安越带着刚刚得胜的士气,以及马上就能与董怀仁“内外夹击”陈漆的期望,挥军向东追击。而陈漆则憋着一肚子火,带着为弟兄报仇的决绝,回军迎战。
三个时辰后,天色渐晚,两支部队在一片相对开阔的丘陵地带迎面撞上!
斥候的回报让陈漆迅速冷静下来。
他手里现在只有刚逃回来的不足五百的骑兵,大部均是步兵和炮兵。而安越部刚经历胜仗,兵力也占优。
“列阵!火炮前置,弓弩手居后!长枪兵护住两翼!”陈漆嘶哑着嗓子下令,部队迅速依托地形,摆开了防守阵型。
二十门飞骑炮被推到阵前,炮口森然对准了敌军来的方向。
安越看到严阵以待的鹰扬军,也立刻命令部队停止前进,展开攻击阵型。他眺望着鹰扬军的后方,期盼着董怀仁的大军能及时出现。
然而,直到夜幕完全降临,除了对面鹰扬军阵中闪烁的火把和黑洞洞的炮口,他什么也没等到。
“董怀仁这个王八蛋!”安越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情况可能不妙。
正准备与陈漆僵持下来时,听说许千志率五千鹰扬军赶来。
而现在又退不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咬了咬牙,“擂鼓!进攻!”
震天的战鼓声响起,东牟军发起了冲锋。他们同样携带了部分火炮,试图进行火力压制。
“开炮!”陈漆几乎在同时怒吼。
“轰!轰轰轰!”
鹰扬军的飞骑炮再次展现了其恐怖的射速,炮弹如同冰雹般砸进冲锋的东牟军队列中,爆炸的火光瞬间照亮了昏暗的战场。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东牟军凭借胜点的余威,不断冲击着鹰扬军的防线。鹰扬军则依靠火炮优势和严密的阵型,顽强抵抗。
陈漆亲自站在阵前,挥舞着战刀,吼声如雷,激励着士兵。不断有士兵倒下,但缺口很快又被补上。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伤亡持续增加之际,安越军侧后方突然传来了沉闷的马蹄声和喊杀声!
是许千志集合黑云关先到的三千骑兵及本部二千骑兵,还有在上一战中被安越夹击逃脱的五百多骑兵,计五千五百多人按照陈漆的命令,终于赶到,并对安越部侧翼发起了猛烈的突击!
“援军!我们的援军到了!”鹰扬军阵中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士气大振。
安越虽然派人拦截,但是很快就被充满怒火,特别是上一战中安越部夹击而突出重围逃回的五百来人,更是为报血仇,不惧生死,从安越部侧翼狠狠地撕开了一道口子。
“顶住!给我顶住!”安越惊怒交加,拼命想要稳住阵脚。
但此刻,正面承受着鹰扬军火炮和步兵的顽强狙击,侧翼又遭到生力军的猛烈冲击,东牟军再也支撑不住,开始全面崩溃。
“杀!一个不留!”陈漆看准时机,怒吼着下达了总攻的命令。
鹰扬军如同决堤的洪水,从正面和侧翼同时发起了反冲锋。东牟军兵败如山倒,士兵们丢盔弃甲,四散奔逃。
安越在亲兵的死命保护下,杀出一条血路,带着不足四千残兵败将,狼狈不堪地向南逃窜,连营地都顾不上了。
陈漆和援军汇合,看着战场上遍布的东牟军尸体和缴获的物资,长长吐出了一口恶气。
虽然损失了两千骑兵,但总算击溃了安越主力,重创了东牟西境兵力,初步完成了大帅“敲山震虎”的任务。
“打扫战场,救治伤员!派人向大帅报捷!”陈漆下令,随即又啐了一口,“妈的,便宜董怀仁那个老乌龟了!”
黑云关外,血腥味尚未完全被风沙吹散。
陈漆叉着腰,站在刚刚经历血战的丘陵上,看着士兵们打扫战场。安越虽然跑了,但丢下的辎重和满地尸首,宣告了东牟西境此次围剿的彻底失败。
“将军,这些俘虏和缴获的军械怎么处理?”一名千户上前请示。
陈漆眯着眼,望向远处那几个已经被拔除、但残破不堪的东牟据点,又看了看垂头丧气被集中看管的近两千东牟俘虏,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不回去了!”陈漆大手一挥,“传令,咱们不全部撤回黑云关!”
旁边的许千志一愣:“将军,大帅的命令是敲打,如今目的已达,东牟西境兵力受损,短期内应无力再犯。我们久留关外,恐生变故。”
“老许,你这话对,但也不全对。”陈漆咧嘴笑道,“大帅让咱们敲打,咱敲打完了,但没说不让咱在人家门口埋几个钉子啊!你忘了李章李大人当年在洛山城外是怎么对付恰克族的了?”
许千志立刻明白了:“将军是想……占据这些据点,将其经营成我黑云关的前哨?”
“没错!”陈漆用力一拍大腿,“把这些俘虏都给老子用起来!修!往大了修!把这些据点给老子连起来,建成永固工事!以后东牟崽子再想往这边伸爪子,先问问老子答不答应!咱们黑云关,不能总是被动挨打,得把拳头伸出去!”
他当即下令,主力部队携带重伤员和大部分缴获返回黑云关休整,同时留下四千精锐,并由许千志亲自坐镇,统筹俘虏和民夫,大肆修筑、扩建那几个地理位置关键的据点。
他要将黑云关的防线,硬生生向前推进数十里,像几颗獠牙,狠狠钉进东牟的肉里。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青州港。
海面上,浓烟与火光交织,沉闷的炮声如同永不停歇的雷鸣。李磐站在旗舰的甲板上,脸色铁青。
整整两天,他的舰队围着青州港轮番轰击,试图找到鹰扬军岸防的破绽。
可严星楚和田进就像是两只成了精的老乌龟,把所有战船死死缩在内海湾里,依靠着密密麻麻、不断加固的岸防炮台进行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