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宣和年间,水泊梁山八百里烟波浩渺,芦苇丛生。虽招安事定,众好汉星流云散,但梁山左近的百姓,仍世代传颂着当年一百单八将的侠义豪情。
这年中秋前夜,梁山脚下张家庄的张货郎,正忙着收拾担子。他本名张青,与梁山那位“菜园子”同姓同名,不过此张青只是个走村串乡的卖货郎。他二十出头,父母早逝,全靠乡亲们接济长大,因此对梁山地界的一草一木都怀有深情。
“青哥儿,明日中秋,还出门做生意么?”邻居李老汉路过问道。
张青笑着点头:“李老爹,正是中秋才要多走几处,卖些应节物件,凑够了钱好娶媳妇哩!”
说得轻巧,张青心里却藏着件愁事。他自幼与庄东头苏家女儿小莲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可苏家爹娘嫌张青家底薄,非要他拿出二十两银子作聘礼,否则就要将小莲许给镇上赵财主家的傻儿子。
明日中秋,就是苏家给的最后期限。
第二天一大早,张青挑着货担出门,担子里添了不少月饼、花灯、香烛等节令货物。他盘算着,今日多走几个村,说不定能凑足那最后的五两缺口。
谁知天不从人愿,走了三村五店,生意却比平日还清淡些。眼看日头西斜,怀中碎银加起来仍不足十八两,张青不禁心急如焚。
“再去梁山后山转转,那儿还有两处小村落。”张青咬咬牙,抄近路向后山赶去。
后山路险人稀,张青心慌意乱,不觉间走岔了道。待回过神来,已是暮色四合,林深路迷。
“坏了坏了,这要是困在山里,莫说娶媳妇,怕是要喂了狼!”张青急得满头大汗,在密林中乱转。
忽然一阵山风袭来,带着湖水的湿气。张青循风望去,隐约见远处有波光闪动,心想既近水泊,或可寻到渔家问路。他拨开灌木,朝着水光处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
不多时,眼前豁然开朗,但见一轮明月已悬空中,清辉洒在广阔水泊上,碎成万千银鳞。这处港湾形如弯月,三面环山,水面平静如镜,甚是僻静。
张青正欣赏这月下美景,忽然一阵阴风掠过湖面,水面泛起奇异波纹。他揉揉眼睛,隐约看见水中似有人影晃动。
“这时节还有渔人么?”张青心生疑惑,忙躲到一块大石后观望。
奇事发生了——水中竟缓缓浮出数十个透明人影,初时如水波凝聚,继而渐显人形,虽朦胧不清,却依稀可见顶盔贯甲,手持兵刃。这些人影悄然无声地列队上岸,动作整齐划一。
张青吓得魂飞魄散,以为是水鬼夜行,紧捂嘴巴不敢出声。
人影越来越多,怕有数百之众,在岸边空地上排列成阵。月光下,他们的身形虽透明,却比真人更加高大威猛。张青细看之下,发现这些影子兵将打扮各异:有的身披重甲,有的轻装短打,有的骑马,有的徒步,兵器也是五花八门,长枪短刀、铁鞭铜锤,应有尽有。
更奇的是,这些影子彼此配合默契,虽无号令,却阵法严整。忽而一字长蛇,忽而天地三才,忽而化作九宫八卦,变化精妙,杀气凛然。
张青看得目瞪口呆,忽见阵中一面模糊大旗迎风展开,上绣四个大字,在月光下隐约可辨:
“替天行道!”
张青浑身一震,猛然想起梁山好汉的传说。难道这些影子,就是当年战死好汉的英魂?
他大着胆子细看,果然发现一些特征鲜明的人影:一个高大影子手持禅杖,应是花和尚鲁智深;一个矮壮影子腰悬板斧,像是黑旋风李逵;还有个书生模样的影子,羽扇轻摇,莫非是智多星吴用?
张青越看越觉震撼,这些影子虽无声无息,却自有一股凛然正气,让人望之生敬。
忽然,所有影子齐刷刷转向东方,纷纷行礼。张青顺方向望去,只见水面上缓缓升起一个更加高大的影子,身披斗篷,手持羽扇,气度不凡。虽看不清面容,但张青直觉这便是及时雨宋江。
那高大影子巡视阵列,频频点头,似在检阅旧部。忽然,他转过头来,目光如电,直射张青藏身的大石。
张青吓得魂不附体,以为大祸临头。但那影子只是微微颔首,便又转回头去,抬手一挥。
众影子齐齐还礼,然后缓缓后退,如潮水般退入水中,渐渐消散无踪。湖面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张青呆立良久,方才回过神来。说来也怪,经此一事,他心中反不再慌乱,只循着月光信步而行,不出半个时辰,竟找到了熟悉的山路。
回到张家庄时,已是深夜。张青顾不上休息,直奔李老汉家,将所见所闻一五一十道来。
李老汉听罢,沉吟良久,方道:“你看见的,怕是梁山‘月影天兵’!”
“月影天兵?”张青疑惑。
李老汉点头:“老辈人相传,梁山好汉虽受招安,但战死的好汉英魂不灭,每逢月圆之夜,便会从水中、林中现身,在梁山上操演练兵。他们不扰百姓,只守护这方水土。这些年梁山左近少遭兵灾,盗匪也轻易不敢来犯,据说就是有这些天兵守护。”
张青恍然大悟:“难怪我看他们阵法严整,却无半分邪气。”
第二天,张青将奇遇说与乡亲们听。一传十,十传百,不多时,整个郓城县都知道了月影天兵的事。
说来也巧,就在张青撞见月影天兵后第三天,一伙流寇窜至梁山左近,欲洗劫村庄。当夜月明如昼,流寇扎营湖边,忽见水中浮出无数持刀执枪的影子,列阵而来,吓得魂飞魄散,丢盔弃甲而逃。有被擒的流寇事后说,那些影子刀枪不入,踏水无痕,不是神兵是什么?
此事传开,月影天兵的名头越发响亮。四乡八镇的百姓纷纷到梁山祭祀,感念好汉们死后仍护佑乡里。
那张青呢?自月影天兵之事传开后,竟有济南府一位富商慕名而来,说自己是梁山好汉后人,听闻张青有缘得见先祖英灵,特来资助。这富商不仅买了张青全部货物,还赠他白银五十两作本钱。
张青用这些银两下了聘礼,风风光光娶了小莲过门。小两口婚后开了间杂货铺,专卖“梁山好汉饼”、“替天行道茶”,生意红火得很。
而那月影天兵的传说,也越传越神。有人说,只有心地纯良、重情重义之人,才有缘得见天兵操练;也有人说,每逢乱世,月影天兵便会格外活跃,守护一方平安。
最奇的是,自月影天兵之名传开后,梁山左近的百姓愈发团结互助,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或许正如老人们说的:“梁山精神不散,侠义永存人心。”
多年后,张青已儿孙满堂,常对绕膝的孙辈讲起那个月圆之夜:
“...那些影子啊,看着透明,可比真人还威风!他们不说话,可比千言万语还让人心暖。孩子记住,做人要像梁山好汉,活着顶天立地,死了也护佑苍生。这呀,就是咱梁山的精神!”
而月影天兵的传说,也随着张青和他的后代,一代代流传下去,成为水泊梁山最神秘也最动人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