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源自归墟深处的古老意志,如同无形的冰山,镇压着整个海眼。粘稠的黑暗不再狂暴涌动,而是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凝固态。林清羽的“生死瞳”在这意志扫过时剧痛难忍,仿佛要被那纯粹的“终焉”概念冰封;素衣身后的娜迦法相亦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就连御衡,那扭曲时空的力量也如同陷入泥沼,难以施展。
“……星炬……继承者……”
那模糊的意念再次响起,这一次,更多地聚焦在林清羽身上。
“……你的身上……有‘那个人’的味道……还有……令人不悦的……修正痕迹……”
“那个人?”林清羽心中一震,强忍着灵魂层面的压迫感,“是指师父莫问尘?”
“……渺小的存在……竟敢篡改‘因’……扰动长眠……” 意志转向御衡,带着一种俯视蝼蚁般的冰冷,“……窃取权柄的……窃火者……你的罪……当受永寂……”
御衡脸色铁青,周身扭曲的时空之力激烈对抗着这股意志的压制,嘶声道:“罪?何为罪?追寻真实何罪之有!你们这些古老规则的奴隶,又如何懂得打破樊笼的意义!”
“……冥顽不灵……”
归墟意志似乎失去了交谈的兴趣,那凝固的黑暗开始缓缓收缩,并非退去,而是如同巨兽合拢口腔,要将海眼中的一切,无论是林清羽、素衣,还是御衡,都彻底吞噬、归于永寂!
这是一种无差别的终极抹杀!
“不好!”素衣娇喝,娜迦法相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湛蓝星辉试图撑开一片安全区域,但在那收缩的归墟意志面前,如同螳臂当车。
林清羽生死瞳运转到极致,左眼生机右眼死寂疯狂推演,寻找着那万中无一的“生”之缝隙。然而,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技巧显得如此苍白。归墟的意志,代表的是这方宇宙的一种根本规则,其力量层次,远超他们目前的境界。
难道真要在此同归于尽?
就在这绝望之际,林清羽灵魂深处,那枚一直沉寂的、得自莫问尘最终传承的星炬本源印记,骤然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灼热!
并非主动激发,而是受到归墟意志的压迫,自行苏醒!
“嗡——!”
一道纯净、温暖,却带着某种亘古威严的光芒,自林清羽眉心透出,在她身前凝聚成一朵微缩的、却无比完整的星炬虚影!这虚影不像之前那般照耀万界,反而内敛深沉,其光虽微,却仿佛能定住地水火风,抚平一切躁动。
那收缩的归墟黑暗,在触及这微缩星炬光芒的瞬间,竟然……停滞了!
“……完整的……权柄印记……” 归墟意志的意念中,首次流露出了一丝清晰的、类似“惊讶”的情绪。“……原来……‘他’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你……”
星炬虚影缓缓旋转,洒落点点光尘,融入林清羽的生死瞳中。剧烈的刺痛感迅速消退,一种明悟涌上心头。
她“看”懂了。
归墟并非敌人,它是宇宙循环不可或缺的一环,是万物最终的“静”。而星炬,代表的也并非单纯的“生”,而是“存在”的秩序与“守护”的意志。两者的对立,源于某种更深层次的……“失衡”?
御衡所谓的“污染”,更像是一种对星炬秩序的“篡改”与“窃取”,试图打破这种微妙的平衡,从而达成他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她的“修正”,虽然在归墟意志看来是“扰动”,但其本质,是在恢复星炬应有的秩序。
“前辈,”林清羽福至心灵,以神念传递信息,声音带着敬意与坚定,“晚辈并非有意扰动长眠。晚辈所求,不过是拨乱反正,守护这世间应有的秩序与生机。御衡窃取权柄,篡改因果,其行方是真正扰乱平衡之举!”
归墟意志沉默了片刻,那收缩的黑暗不再前进,却也没有后退。
“……秩序……生机……” 意念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沧桑,“……曾经的盟约……已被遗忘……娜迦的血脉……亦不再纯粹……”
它的“目光”扫过素衣,带着一丝审视,最终又回到林清羽眉心的星炬虚影上。
“……星炬的继承者……你既承载此印,便需背负其重……”
“……归墟……可以暂时认可你的‘存在’……”
“……但,你需要完成一个‘誓约’……”
星炬虚影光芒一闪,一道蕴含着复杂法则信息的流光射入林清羽的识海。
【归墟誓约:于星炬重燃,照耀诸天万界之时,需以星炬之力,修复归墟之痕,平复因失衡而躁动的终焉之力。若违此誓,星炬崩,传承绝,魂归永寂。】
这是一个沉重无比的承诺!不仅要解决眼前的危机,更要在未来,肩负起修复星炬与归墟之间失衡的重任!
林清羽没有丝毫犹豫。医者仁心,护佑苍生,此誓与她的道心完全相合!
“晚辈林清羽,立此誓约!必不负所托!”
在她立下誓言的刹那,眉心的星炬虚影光芒大盛,与她灵魂彻底融合,仿佛打下了一个永恒的烙印。那停滞的归墟黑暗,开始缓缓退潮般向深处收敛,那庞大的意志也如潮水般退去。
“……记住你的誓言……”
最后的意念消散,海眼核心恢复了某种诡异的平静,只留下残破的时空和肆虐后的能量乱流。
御衡趁着归墟意志退去、林清羽融合誓约的关键时刻,深深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难明,有震惊,有愤怒,更有一丝……计谋得逞般的诡异?
“星炬烙魂……归墟誓约……呵呵,林清羽,你脚下的路,比你想象的更残酷!我们……还会再见的!”
话音未落,他身影融入一道细微的时空裂隙,瞬间消失不见。
强敌暂退,危机解除。
素衣散去法相,踉跄一步,来到林清羽身边,关切道:“姐姐,你怎么样?”
林清羽感受着灵魂中那枚沉甸甸的星炬烙印与归墟誓约,摇了摇头,目光却投向御衡消失的方向,以及那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归墟深处。
她知道,御衡未败,只是暂时退却。而归墟的“认可”,更像是一把双刃剑。
星墟阵图·薪火路
海眼深处,时空乱流渐息,只余满目疮痍。
林清羽眉心的星炬烙印隐没不见,但灵魂中那份与归墟的誓约却清晰如刻。她脸色依旧苍白,强行融合烙印、立下宏愿带来的灵魂震荡非同小可,然而她的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
“姐姐,你的伤……”素衣扶住她,眸中深海与星辰的光辉稍稍平复,流露出纯粹的担忧。觉醒的娜迦传承让她力量大增,但也承载了更多古老的记忆与责任,她更能体会林清羽此刻背负的重量。
“无妨,道基未损,只是需要时间巩固这番领悟。”林清羽轻轻摇头,目光扫过这片被归墟之力侵蚀过的虚空,她的“生死瞳”虽已闭合,但对周遭环境中“生机”与“死寂”的平衡却有了更敏锐的感知。“此地不宜久留,归墟意志虽退,其力残留,久了对你我修为有害。”
她深吸一口气,勉力催动七曜星核,星核虽黯淡,核心处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韧性,那是历经生死淬炼、承载星炬誓约后的蜕变。指尖星辉流转,不再是单纯的治愈或攻击,而是带着一种调和、抚平的意味,轻轻拂过周围几处最不稳定的空间褶皱。
“医道·抚平术。”
如同熨过褶皱的绸缎,那几处躁动的空间微微震颤,竟真的平复了不少。这是她对自身力量更精微应用的开始。
“我们必须离开,寻找让星炬重燃的线索。”林清羽看向素衣,“娜迦的古老盟约中,可有关于星炬本源,或者……归墟之痕的记载?”
素衣凝神思索,传承记忆如潮水般翻涌,片刻后,她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有的!记忆碎片中提及,星炬并非永恒固定,其光辉亦有明灭周期。上一次星炬蒙尘时,守护者们曾将一部分至关重要的‘星火源种’和记载着修复之法的‘万象星墟阵图’,分散藏匿于诸天万界的某些特定‘节点’之中。这些节点,通常也是时空相对薄弱,或与归墟联系紧密之地。”
她抬手指向一个方向,那是基于娜迦血脉与星辰感应的模糊指引:“其中一个节点的气息,就在距此不算太遥远的‘陨星古墟’方向。传说那里是上古星辰坠落之地,空间结构奇特,残留着极强的星辰寂灭之意,也最容易滋生……归墟之痕。”
陨星古墟!归墟之痕!
这两个词让林清羽心神一凛。看来,誓约所指的道路,从一开始就充满了险阻。寻找星火源种和阵图,必然伴随着与归墟力量的正面接触。
“就去那里。”林清羽没有丝毫犹豫。路在脚下,唯有前行。
姐妹二人不再耽搁,化作两道流光——一者清冷星辉带着生死轮转的意境,一者湛蓝水光裹挟古老星辰之力——迅速离开了这片死寂的海眼。
……
数月后,陨星古墟外围。
放眼望去,尽是破碎的星辰残骸,巨大的星核碎片如同山峦般漂浮在虚空中,弥漫着浓郁的寂灭气息。这里光线黯淡,灵气稀薄且狂暴,寻常修士至此,只怕连维持自身修为都困难。
林清羽与素衣悬停在一块巨大的陨石上,神情凝重。
“这里的空间……比想象的更混乱。”林清羽微微蹙眉,她的生死瞳虽未全力开启,也能感受到无数细小的空间裂缝和时空陷阱遍布四周,如同无形的死亡罗网。更麻烦的是,一种若有若无的、与海眼深处同源的归墟侵蚀气息,如同跗骨之蛆,弥漫在古墟深处。
“而且,有其他人先到了。”素衣低声道,她感应到了不止一股强大的气息隐藏在古墟的阴影中,有的炽热如火,有的阴冷如冰,显然都是为了古墟中的遗藏而来。星火源种与万象星墟阵图的诱惑,足以让任何修士疯狂。
就在这时,前方一片由星辰金属构成的扭曲丛林深处,传来了剧烈的能量波动与叱咤之声!
“滚开!这株‘星殒兰’是我们黑煞宗先发现的!”
“放屁!天材地宝,有德者居之!识相的赶紧让开,否则别怪我天剑阁剑下无情!”
争斗之声不绝于耳,为了区区一株蕴含寂灭星力的灵草,两大宗门弟子已然大打出手,剑气罡风肆虐,将周遭本就脆弱的空间搅得更加支离破碎。
林清羽摇了摇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这等险地依旧不忘内斗。
她本不欲理会,正准备与素衣绕行,目光却猛地一凝!
在那片战团侧方,一道不起眼的、仅有发丝粗细的空间裂缝之后,她凭借生死瞳的敏锐,捕捉到了一缕极其隐晦,却无比纯正的——生机!
那生机与整个古墟的寂灭格格不入,带着一种顽强的、如同野火般燃烧不息的意蕴!
“那是……”
她心脏猛地一跳。莫非是……星火源种逸散出的气息?抑或是……万象星墟阵图的守护之力?
就在她心念电转之际,异变再生!
“轰!!!”
那两大宗门弟子争斗的核心处,一道狂暴的剑气不慎劈中了一块极不稳定的巨大星核碎片!
碎片轰然炸裂,恐怖的能量冲击波裹挟着无数锐利的碎片向四周激射!更可怕的是,爆炸似乎触动了某种隐藏的空间机制,一道巨大的、漆黑的裂口,无声无息地在爆炸中心展开!
裂口之内,是绝对的黑暗与死寂,强大的吸力从中爆发,瞬间将几名躲闪不及的弟子吞噬进去,连惨叫都未能发出!
归墟之痕!
而且是一条被意外激发的、极不稳定的归墟之痕!
“不好!”
林清羽脸色剧变。这条归墟之痕若任其扩张,不仅这片古墟可能被彻底吞噬,其连锁反应甚至可能波及更遥远的星域!
救,还是不救?
那些修士贪婪内斗,自取其祸。
但,归墟之痕扩散,吞噬的将不止是他们。
更重要的是,这是她立下誓约后,直面的第一道“归墟之痕”!
电光火石间,林清羽已做出决断。
“素衣,帮我护法,压制那条裂痕的吸力!”
话音未落,她已纵身而出,七曜星力环绕周身,不再是煌煌大日,而是化作温润却坚韧的流光,直冲那正在扩张的死亡裂口!
她的目标,不仅是救人,更是要实践诺言,尝试……修复归墟之痕!
看着姐姐义无反顾冲向绝境的背影,素衣没有丝毫迟疑,娜迦法相再现,湛蓝星辉化作重重水幕,如同最坚固的堤坝,强行阻遏那归墟之痕的吞噬之力!
林清羽悬于裂口边缘,生死瞳全力开启,左眼洞察那代表着“终结”的法则线条,右眼寻找着那寂灭之中是否还存在一丝可以被引导、被抚平的“间隙”。
她的指尖,七曜星力与灵魂深处的星炬烙印产生共鸣,缓缓点出……
这一次,她要将医道,施于这天地之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