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之痕,如巨兽狰狞的口器,吞噬着光线与声响,散发出令人神魂战栗的终极死寂。幸存的修士早已骇得魂飞魄散,仓皇逃窜,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星殒兰。
素衣娇叱一声,娜迦法相光芒大盛,湛蓝星辉化作重重奔流不息的潮汐,并非硬撼那归墟的吞噬法则,而是以柔克刚,层层叠叠地缠绕、阻滞在裂痕边缘,如同为一道奔涌的死亡瀑布构筑起临时的“缓冲堤坝”。潮汐与黑暗接触处,发出滋啦的消融之声,素衣脸色微白,显然支撑得极为吃力。
“姐姐,快!这裂痕还在自行扩张!”
林清羽悬于裂痕边缘,青丝狂舞,衣袂猎猎。生死瞳运转到极致,左眼之中,那裂痕不再是简单的黑暗,而是无数代表着“终结”、“崩坏”、“湮灭”的漆黑法则线条,混乱、扭曲地纠缠在一起,如同溃烂的伤口,不断侵蚀着现世的“肌体”。右眼则艰难地捕捉着这些漆黑线条之间,那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属于现世空间的“生机”脉络。
“医者,见天地之疾,亦当治之。”她心中默念,眼神锐利如刀。
寻常力量投入这裂痕,只会被瞬间同化、湮灭。但她不同,她身负星炬烙印,领悟生死轮转之意,她的力量,本质是“调和”与“修复”!
双手虚抬,七曜星核以前所未有的频率震动,引动灵魂深处的星炬烙印,点点微光自她指尖流淌而出。这光芒不再炽热,反而带着一种清凉、沉静之意,如同月华,又如甘霖。
她出手如电,指尖那清凉的星辉凝聚成无数细如牛毫的光针,精准无比地刺向生死瞳所见的、那些漆黑法则线条与现世生机脉络交错的关键节点!
“医武合一·星殒寂灭针!”
此针法,取意星辰陨落之寂灭,却反其道而行之,以寂灭之意为引,行抚平、缝合之实!每一针落下,都并非强行摧毁归墟之力,而是如同最高明的外科大夫,以巧劲拨正错位的筋骨,引导那狂暴的“终结”法则线条,使其不再疯狂侵蚀现世,而是沿着某种更符合“自然寂灭”的轨迹缓缓内敛。
“嗤!嗤!嗤!”
光针没入漆黑裂痕,发出细微的、如同灼烧又如同冻结的奇异声响。那扩张的裂痕猛地一滞,边缘处那令人心悸的蠕动似乎减缓了一瞬!
有效!
但林清羽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更加苍白。每一针都消耗着她大量的心神与本源星力,更是直接与归墟法则对抗,反噬之力如同冰锥,不断刺击着她的经脉与灵魂。她感觉到自己的“生”之意念,正在被那纯粹的“死寂”不断消磨。
她咬紧牙关,眸光坚定,双手化作残影,无数“星殒寂灭针”如雨般洒落,一点点地“缝合”着那道狰狞的伤口。
就在这僵持之际,她之前感应到的那一缕隐晦生机,再次从裂痕侧后方那道细小空间裂缝中透出,并且变得清晰了一丝!
也正是在这一刻,异变陡生!
“嗡——!”
一道炽烈如大日,却又带着无尽锋锐之意的金光,毫无征兆地从古墟深处暴射而出,目标直指那道细小裂缝之后的生机来源!其速度之快,威力之强,远超之前那些宗门弟子的争斗!
有人一直潜伏在侧,不仅窥视着归墟之痕的动静,更是在等待那生机源头显露的刹那!
“放肆!”素衣怒喝,分出一道潮汐之力试图阻拦,但那金光极其凝聚,竟直接撕裂了潮汐,势不可挡!
林清羽心神俱震,此刻她全力修复归墟之痕,根本无力他顾!若让这金光得逞,且不说那生机源头为何,单是这次撞击引发的能量风暴,就足以彻底引爆这条本就不稳定的归墟之痕,后果不堪设想!
千钧一发!
一道略显慵懒,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悄然在场中响起:
“好东西,可不是这么抢的。”
随着话音,一道看似柔和、却后发先至的清辉,如同月光铺地,无声无息地漫过那片空域。那狂暴炽烈的金光撞入清辉之中,竟如同泥牛入海,速度骤减,最终凝滞在半空,显露出一枚刻画着烈阳纹路的金梭。
下一刻,一道修长身影凭空出现在那清辉之中。来人身着月白长衫,面容俊雅,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手中一把白玉折扇轻摇,显得风流倜傥,气度不凡。他看似随意地一拂袖,那枚威力惊人的金梭便滴溜溜一转,落入他掌心,光芒尽失。
“多谢阁下出手。”林清羽压力稍减,沉声道谢,手中施针却丝毫未停。此人深浅难测,是敌是友未知。
“好说,好说。”白衣男子折扇轻合,目光饶有兴致地扫过正在全力施为的林清羽,又看了看支撑得颇为辛苦的素衣,最后落在那个被定住的金梭上,“烈阳宗的金乌破界梭?倒是件不错的玩意儿,可惜用的人心思不正,糟蹋了。”
他话音未落,目光陡然转向古墟另一侧的阴影中,声音转冷:“藏头露尾之辈,还不现身?”
阴影一阵蠕动,一名身着赤袍、面容阴鸷的老者缓缓走出,眼神死死盯着白衣男子,又忌惮地看了一眼林清羽和那逐渐稳定的归墟之痕,咬牙道:“阁下何人?为何插手我烈阳宗之事?”
“烈阳宗?没听过。”白衣男子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金梭,“这陨星古墟,什么时候成了你们家的地盘?至于我嘛……”他顿了顿,折扇指向林清羽,“看不惯有人打扰这位姑娘救死扶伤,不行吗?”
赤袍老者脸色铁青,却慑于对方深不可测的实力,不敢妄动。
而此时,林清羽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归墟之痕的核心处,数道最粗壮、最混乱的漆黑法则线条纠缠成一个死结,正是它维持着裂痕不闭!
“最后一针!”她低喝一声,凝聚起全部残余的星力与意志,指尖一枚前所未有的、半黑半白、蕴含着生死轮转真意的光针骤然成型,闪电般刺向那个法则死结的中央!
“定!”
光针没入,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下一刻,那狰狞的归墟之痕猛地向内收缩,漆黑的色彩迅速褪去,最终化作一道浅灰色的、如同疤痕般的空间印记,缓缓弥合,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片比周围更加“寂静”的空域,证明它曾经存在过。
成了!
林清羽身形一晃,几乎脱力坠落,被瞬间闪身过来的素衣扶住。
“姐姐!”
林清羽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目光却看向那白衣男子,以及他身后那道依旧透出隐晦生机的小小裂缝。
白衣男子也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眼中欣赏之色更浓。
“以医入道,调和生死,竟能抚平归墟之痕……姑娘好手段,好魄力。”他微微一笑,拱手道,“在下莫星河,一介云游散人。适才感应到此地星力与寂灭之气异常波动,特来一观,没想到竟能目睹如此奇术。”
莫星河?林清羽心中默念,并未听过此名号。但他实力高深,出手相助,至少目前看来并非敌人。
“晚辈林清羽,多谢莫前辈援手之恩。”林清羽稳住气息,郑重还礼。
“诶,不必客气。”莫星河折扇轻摇,目光转向那道细小裂缝,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比起这个,林姑娘,还有这位身负娜迦传承的姑娘,你们感应的没错,这裂缝之后,确实有点有趣的东西,或许……与你们正在寻找的‘星火’有关。”
他竟一语道破了素衣的传承,甚至似乎知晓她们的目的!
林清羽与素衣对视一眼,心中俱是凛然。
这陨星古墟,果然卧虎藏龙。而前路,似乎更加迷雾重重了。
星瞳窥秘·薪火燃
陨星古墟,死寂与生机诡异并存。
莫星河一语道破“星火”,让林清羽和素衣瞬间警惕。此人看似随和,但眼光毒辣,实力深不可测,其意图难明。
“莫前辈知道星火源种?”林清羽稳住因修复裂痕而翻腾的气血,目光沉静地看向莫星河。灵魂中的星炬烙印微微发热,让她对任何接近“星火”的存在都抱有本能的审视。
莫星河折扇轻摇,笑容依旧慵懒,眼底却似有星河流转,深邃难测。“略知一二。这诸天万界,总有些老家伙还记得上古的传说,记得星炬光辉曾照耀的年代。而星火源种,便是重燃希望的关键之一。”他目光扫过那道透出隐晦生机的细小裂缝,“此地残留的寂灭星力,与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屈的生机交织,正是孕育或隐藏‘星火’的典型环境。不过……”
他话锋一转,折扇指向那裂缝:“此地并非天然形成,更像是一处人为布置的……封印或者说 ‘陷阱’ 。那生机是诱饵,内里恐怕危机四伏。烈阳宗那等蠢货,只知蛮干,死不足惜。”
素衣上前一步,与林清羽并肩,湛蓝眼眸中带着审视:“前辈似乎对此地很是了解?”
“游历得多了,自然见识就杂了些。”莫星河打了个哈哈,避重就轻,随即看向林清羽,神色稍正,“林姑娘方才抚平归墟之痕的手段,令莫某叹为观止。此法看似调和,实则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会被归墟死寂反噬,堕入永眠。姑娘竟能成功,除了手段高超,想必也与身负的……某种‘印记’有关吧?”
他目光似有意无意地掠过林清羽的眉心。
林清羽心中凛然,此人眼力太过可怕。她不再纠缠于身份话题,直接问道:“依前辈之见,我们当如何探寻这裂缝之后?”
“简单。”莫星河折扇“啪”地一合,指向裂缝,“既然可能是陷阱,自然不能硬闯。需以特殊法门,暂时‘安抚’或‘绕过’其警戒机制,窥得内里虚实。恰好,莫某对此道,略有心得。”
他微微一笑,指尖泛起清辉,在空中划出数个玄奥的符文。符文并非攻击,而是带着一种奇特的“融入”与“安抚”之意,缓缓飘向那道细小裂缝。随着符文接近,裂缝周围躁动的空间波纹竟渐渐平复,那透出的生机也变得更加清晰、稳定。
“成了。”莫星河收手,负手而立,“现在,可以分出一缕神念小心探入了。不过,切记莫要贪功,一触即收,看清便回。”
林清羽与素衣对视点头。林清羽凝聚心神,一缕融合了星炬烙印气息与生死意境的细微神念,如同灵蛇,小心翼翼地探入那被符文稳定后的裂缝之中。
神念穿过一层薄薄的、带着冰凉阻隔感的屏障,眼前的景象豁然一变!
并非想象中的洞天福地,而是一片更加破碎、更加死寂的微型空间。空间中央,悬浮着一团拳头大小、不断明灭闪烁的光源!那光源核心是温暖的白金色,如同跳跃的火焰,散发着纯正而顽强的生机,正是星火源种的气息!然而,在这白金光焰的外围,却缠绕着无数细密如蛛网的漆黑锁链!锁链上铭刻着与归墟之力同源、却更加阴冷诡谲的符文,不断侵蚀、压制着光焰,使其光芒无法彻底绽放。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这被锁链缠绕的星火源种上方,虚空中悬浮着一只巨大的、完全由暗影构筑的、紧闭着的眼瞳!那眼瞳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窥探与毁灭意志,仿佛随时都会睁开,降下终极的审判!
寂灭星瞳!
林清羽的神念刚一触及这片空间,那暗影眼瞳便微微一动,似乎有所感应!
她心中警铃大作,立刻便要撤回神念。
然而,就在这刹那,异变再生!
那被锁链缠绕的星火源种,似乎感应到了林清羽神念中同源的星炬气息,猛地一颤,核心处的白金光焰骤然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渴望与求救的意念,竟主动分出一缕极其细微、却无比精纯的火苗,顺着林清羽撤回的神念,闪电般追了出来!
“嗡!”
那一缕白金星火没入林清羽眉心,直接融入她灵魂深处的星炬烙印之中!
“轰!”
林清羽只觉脑海一阵轰鸣,仿佛有无穷的光和热在灵魂中炸开!原本只是虚影的星炬烙印,此刻竟然凝实了一丝,散发出更加温暖、更加真实的光辉!她因修复归墟之痕而消耗的本源,在这星火融入的瞬间,竟恢复了七七八八,甚至对生死之道的感悟也隐隐有所精进!
但与此同时——
“咔……嚓……”
那道细小的空间裂缝,因星火源种的异动和那缕火苗的逸出,开始剧烈震颤,表面浮现出无数裂痕!裂缝之后,那只暗影眼瞳猛地睁开了一道缝隙!
冰冷、死寂、充满毁灭意志的目光,如同实质,穿透即将崩溃的裂缝,瞬间锁定了林清羽!
“不好!快退!”莫星河脸色微变,折扇一挥,清辉卷向林清羽和素衣。
然而,那目光的速度更快!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漆黑光束,蕴含着冻结灵魂、湮灭存在的恐怖力量,已跨越空间,射至林清羽面前!
避无可避!
林清羽刚刚融合星火,力量正处于新旧交替的震荡期,根本无法全力抵御。素衣惊呼,娜迦法相瞬间凝聚试图阻挡。
就在这生死一线间——
“哼!”
一声冷哼,并非来自莫星河,而是源自林清羽灵魂深处!那刚刚融合了一缕星火、凝实了几分的星炬烙印,竟自主爆发出璀璨光芒,在她身前形成一道薄薄的白金光幕!
“嗤——!”
漆黑光束射在白金光幕上,发出剧烈腐蚀的声响。光幕剧烈摇晃,明灭不定,显然支撑得极为艰难,但终究没有被瞬间击破!
趁此间隙,莫星河的清辉已然卷到,带着林清羽和素衣,瞬间暴退数百丈!
“轰隆!!!”
那道细小裂缝连同周围的大片空间,在那暗影眼瞳的怒火下,彻底崩塌、湮灭,化为一片绝对虚无的黑暗,许久才缓缓被周遭的寂灭星力填充。
险死还生!
林清羽脸色苍白,心有余悸。方才那一刻,她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降临。若非星炬烙印自动护主,后果不堪设想。
“寂灭星瞳……果然是那群见不得光的家伙布下的手段!”莫星河看着那片湮灭的虚空,眼神锐利,之前的慵懒一扫而空,“他们竟然将星火源种当作诱饵,布下此等杀局……”
“他们?是谁?”林清羽压下心中惊涛,急忙问道。这暗影眼瞳的力量,与御衡的扭曲时空、归墟的终极死寂都不同,更加阴险、诡秘,带着一种主动的恶意。
莫星河沉吟片刻,摇了摇头:“现在知道太多对你们没好处。那是一群潜藏在历史阴影中的狩猎者,以星辰寂灭为乐,觊觎星炬之力已久。你们身负星炬因果,又得了这一缕星火,已被他们标记。日后行走,需万分小心。”
他顿了顿,看向林清羽,目光复杂:“不过,福兮祸所伏。你得了这一缕星火,虽引来了强敌,却也真正开启了‘星炬重燃’之路。好好感悟它,它能助你更快成长,也是未来寻找其他源种和‘万象星墟阵图’的关键指引。”
说完,他不等林清羽再问,身影便开始缓缓变淡。
“此地不宜久留,烈阳宗的杂鱼虽不足惧,但‘星瞳’既现,恐有更强存在被引来。两位,珍重。我们……后会有期。”
话音落下,莫星河的身影已如青烟般消散在古墟的寂灭之风中,来得突兀,去得潇洒。
林清羽内视着灵魂中那缕温暖跃动的星火,以及更加凝实的烙印,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磅礴生机与希望,又想到那恐怖的寂灭星瞳和莫星河语焉不详的警告。
前路,似乎清晰了一分,却也……更加凶险了。
她与素衣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与决意。
“走吧,姐姐。既然薪火已燃,便再无回头之路。”
两道身影,再次投入陨星古墟更深处的茫茫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