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丛后,周明轩满意地按下了停止键。
他将镜头放大,仔细欣赏着手机里林凡那狼狈不堪、如同丧家之犬般绝望冲锋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忍的弧度。
他看了一眼手腕上手表,时间刚刚好。
“救世主?不过是毁掉自己人生的蠢货罢了。”他轻蔑地低语,理了理一丝不苟的衣领,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属于优等生的、温和无害的微笑。
他的考场离这里很近,步行5分钟就能到。
路过那对惊魂未定的母子时,他还故意放慢脚步,投去一个“和善”而同情的眼神,像个偶然路过的热心市民。
林凡在街上狂奔!
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每一次摆臂都带着冰冷黏腻的摩擦,鞋子里灌满了水,每一步都发出“咕吱咕吱”的声响,那声音像是在嘲笑着他的不自量力。
他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路人投来的惊异目光。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自己粗重如破风箱的喘息,和脑子里循环播放的两个字:考场!考场!
当杭城七中考点那熟悉的大门终于出现在视野里时,林凡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学校那扇厚重的、象征着无数人命运的铁栅门,已经冰冷而决绝地紧紧关闭。
门内,一片肃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门外,是他被隔绝的、破碎的世界。
门口站着几位神情严肃的监考老师和保安,像忠诚的卫兵,守护着那道不可逾越的规则。
“老师!”
林凡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冲到门前,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铁栏杆,因为急速奔跑和缺氧,声音嘶哑得变了调,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哀求:
“老师!让我进去!求求你们了!让我进去考试!”
他头发上的水顺着脸颊和泥污混在一起,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整个人狼狈得像个从泥潭里爬出来的乞丐。
一位戴眼镜的老师皱眉看着他,又抬腕看了看表,语气严厉,却也藏着一丝困惑:
“这位同学,现在已经九点半了!按照考场纪律,开考十五分钟后,考生就不得入场!这是死规定!高考是多大的事,你怎么能……”
“我……我刚在公园救人……有人掉水里了……母子俩……”
林凡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双手把铁栏杆摇得哐哐作响,仿佛要将它生生摇断,“老师,我真的……求您了!给我一次机会!”
一位年纪稍大的女老师眼中闪过不忍,但还是摇了摇头,纪律就是纪律。
就在此刻,考场内,一阵清脆的电铃声毫无预兆地响起。
那声音穿透了寂静的校园,也像一根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林凡最后的希望。
他摇着栏杆的手,缓缓地、一寸寸地松开了。
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顺着冰冷的铁门无力地滑坐在地。
口袋里,那张被湖水泡得发胀、字迹已经模糊的准考证滑了出来,静静地躺在他脚边的泥水里。
他目光空洞地望着那张废纸,望着地面上自己滴下的、混合着汗水、泪水和湖水的水渍。
结束了。
那个他承诺要用双手去创造的未来,在他选择救人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
沐清雪考完试,刚踏入家门,一股混杂着湖水腥味和泥土气息的湿气扑面而来。
她心头一跳,当看到客厅里那个失魂落魄的身影时,她惊呼一声,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当她跑到林凡面前,看清他苍白如纸的脸色,空洞无神的双眼,以及那身还在往下滴着泥水的衣服时,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林凡,你……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林凡缓缓抬起头,看着沐清雪焦急担忧的脸庞,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倒映出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
所有的坚强、隐忍,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再也支撑不住,像个迷路的孩子找到了唯一的依靠,猛地伸出手臂,将她死死抱在怀里。
头颅深深埋进她的颈窝,压抑到极致的哽咽从喉咙深处撕裂而出,化作野兽般的低吼,带着无尽的痛苦和绝望:
“清雪……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和萌萌……我……我没能去考试……我搞砸了……全搞砸了……”
沐清雪浑身一震,大脑一片空白,难以置信地抱着他,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没……没参加考试?为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了?”
林凡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情绪,用沙哑到几乎失声的嗓音,断断续续地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沐清雪——
从听到那撕心裂肺的呼救,到他无法坐视不理的抉择,到跳入冰冷的湖水,与死神赛跑救起母子二人,
再到最后,被那扇冰冷紧闭的考场大门,无情地将他所有的未来全部隔绝在外……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沐清雪的心脏。
她没有说话,只是收紧手臂,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那冰冷僵硬、不住颤抖的身体。
“爸爸!”
卧室门被推开,扎着冲天辫的萌萌揉着惺忪的睡眼跑了出来。
她看到抱在一起的爸爸妈妈,又闻到了爸爸身上奇怪的、湿漉漉的味道,小小的眉头顿时皱成一团,
“爸爸,你掉进洗衣机里了吗?好脏呀!”
这句童言无忌的话,让沐清雪又心疼又想笑。
她松开林凡,想让他先去换身干净衣服,却发现他双腿发软,根本站不稳。
萌萌迈着小短腿跑到林凡脚边,仰着头,看着他脸上斑驳的泥印和未干的泪痕,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
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踮起脚,努力去擦爸爸的脸,嘴里奶声奶气地念叨:
“爸爸不哭,脏脏,萌萌擦掉。妈妈说,男子汉流血不流泪,羞羞脸!”
林凡被女儿笨拙而温柔的动作触动,他勉强扯动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萌萌见爸爸笑了,也跟着咯咯笑起来,她歪着小脑袋,忽然一脸认真地看着林凡,眼神清澈得不含任何杂质:
“爸爸,你是不是考砸了,在骗我呀?”
“嗯?”林凡声音沙哑。
“不对!”萌萌说得斩钉截铁,小拳头还攥了攥,像是在扞卫一个真理,
“你之前给我讲睡前故事的时候,明明亲口说过,你是我们杭城那一年的理科状元!”
她越说越肯定,挺起小胸膛,骄傲地补充道:
“老师都表扬你了!你还把一张金闪闪的奖状折成纸飞机给我玩,说那个纸太滑了,不好用!”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客厅里轰然炸响!
空气瞬间凝固。
林凡和沐清雪猛地对视,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混杂着震惊与狂喜的骇浪!
理科状元?!
他连考场的大门都没进去,怎么可能是状元?!
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