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宫的清露顺着云阶往下淌,像串断了线的珍珠,落在半味谷的传味苗上,叶纹瞬间恢复了鲜亮的色彩,灰黑色的痕迹褪得干干净净,反而比从前更翠绿几分。南坡村的百姓正站在田埂上,看着天上的灰雾散去,露出湛蓝的天,有孩童指着云层喊道:“看!是彩虹!”
那道彩虹从天宫一直连到凡世,红的是妖界的灵果浆,橙的是凡世的稻穗黄,黄的是魔界的新酱色,绿的是传味苗的叶纹,青的是万魂谷的灵草茎,蓝的是天宫的清露,紫的是星盘的光纹,七种颜色混在一起,像条流淌的味河。
“天君派人送东西来了!”货郎推着车从谷口跑进来,车上装着天宫的云种和灵泉,“还说要亲自来赔罪呢!”百姓们互相看着,脸上的愁云渐渐散去,有老妇人摸着孙儿的头笑:“我说吧,抢东西的不是真神仙,是被恶鬼缠了身。”
林七师徒四人从天宫回来时,半味谷的藤架下早已挤满了人。老铁匠的两口铁锅又架了起来,新锅煮着天宫送来的莲米,旧锅熬着凡世的糙米,锅沿飘着的热气里,混着妖界狐狸送来的灵果香和魔界少年新酿的酱香。“快尝尝!”老铁匠给林七舀了碗粥,“这灵泉水熬的粥,甜到心里头!”
孙儿的小推车上,新做的麦饼又软又香。他正给每个路过的人分饼,饼上印着彩虹的纹路,“这是玄曜天君让仙童教我刻的,他说以后天宫的人来,都得先学做麦饼,学不会就不准下凡。”众人听了都笑,笑声惊起藤架上的蝉,蝉鸣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欢畅,像是在唱新的歌谣。
阿木的百味墙前,多了块新的玉砖,是玄曜天君送来的,上面刻着他亲手写的“歉”字。玉砖周围,南坡村的土砖、魔界的青砖、妖界的石砖都往中间凑,传味苗的藤蔓把它们缠得更紧了,阳光照在墙上,砖影在地上拼成个“和”字,比从前更清晰。
“玄曜天君说,要在天宫开个‘百味堂’,”姜瑶光指着星盘上的光纹,那里映着天宫的景象,仙官们正在学做凡世的面食,“以后每月都要派仙童来半味谷,不是来发令,是来学做三界的味道。”她笑着看向林七,“他还说,《三界味经》该添新的篇章了,就写‘天凡无尊卑,味同心自近’。”
林七坐在听蝉屋的灵草椅上,看着传味苗的叶纹。那些经历过劫难的叶子,此刻都生出了新的纹路,记录着天宫的清露如何滋润了凡世的田,魔界的酱如何腌渍了新收的菜,妖界的灵果如何酿出了合欢酒,凡世的烟火如何温暖了天宫的云。这些纹路不再是简单的记账,更像串连起三界的血脉,每道痕迹里,都藏着“共患难”三个字。
有天傍晚,玄曜天君真的微服来了半味谷。他没穿金甲,只着一身素色云袍,蹲在南坡村的田里,跟着百姓学插秧。泥水溅到他的袍角,他却笑得比谁都开怀:“原来插秧比打坐累多了,凡世的百姓,真不容易。”孙儿跑过去,给他递了块麦饼,他接过来就咬,饼屑掉在泥里,竟长出颗小小的绿芽。
传味苗的最高处,雪璃的心音铃又开始响,铃绳上添了个新香囊,是玄曜天君用云丝做的,里面装着天宫的莲粉和凡世的稻壳。风吹过,香囊里的味道混在一起,让藤架下的蝉鸣都变得更温柔,像是在说:“日子暖,不仅要声欢,更要心齐。”
阿木在百味墙前添了块新砖,是用墨渊留下的骨戒熔了,混着三界的土铸成的。砖上没有刻字,只留着道浅浅的裂痕,裂痕里钻出的传味苗,正缠着旁边的云岩土砖,像在说:“再深的伤,也能被暖味缝补。”
林七看着姜瑶光在星盘上添新的光纹,阿木在灶语堂熬新的粥,阿青带着山精们补种新的灵草,孙儿在藤架下教新来的仙童认叶纹。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传味苗的藤蔓上,像幅永远不会褪色的画。
“师父,”姜瑶光抬头笑,“您看,这新的篇章,写得多好。”
林七点头,看向天边的晚霞,晚霞里藏着三界的味道,正随着金风,往更远的地方飘去。他知道,只要这些味道还在,只要记着共过的暖、同过的难,半味谷的故事,就会一直往下写,写进每片叶纹,每缕炊烟,每声蝉鸣里。
而那两口并排的铁锅,还在咕嘟作响,像在说:“日子还长着呢,咱们慢慢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