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青石阶上,人族修士与长着兽耳、鳞尾的妖族并肩而行,凑在一起低声讨论着功法心得,时而争执,时而相视而笑,融洽得仿佛同族;
溪边的八角亭里,一位周身萦绕着淡淡阴气的鬼族修士,正与人族长老对弈,黑白棋子落在石桌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哪有半分传说中鬼族的阴鸷诡谲?
更让他们震撼的是,不远处的石台前,一名虎头人身的妖修正捧着玉简,恭恭敬敬地向一位白发长老请教阵法精要,长老捻着胡须,耐心讲解,眉宇间满是期许,仿佛在教导自家最得意的弟子。
“这……这真是流云宗?”一名护卫用力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传送时的混沌搅出了幻觉,否则怎会看到如此颠覆认知的场面。
另一名护卫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崖壁匾额上,上面用篆字刻着“有教无类”四个大字,笔力苍劲雄浑,透着一股海纳百川、包容万象的气度,历经岁月打磨却愈发清晰。
他喃喃道:“听说千年前的流云宗是九域第一宗门,统领万族,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景象。”
他们一路往里走,心头的震撼越发强烈。
流云宗的主峰直插云霄,半山腰的巨大广场上,无数修士盘膝而坐,静静聆听一位身着朴素道袍的老者讲道。
老者只是随意地坐在一块青石上,周身却萦绕着让他们灵魂都在微微颤抖的威压,他们并不知道那是道源境巅峰的气息,厚重如渊,放在未来足以震慑一方疆域,在这里却只是个寻常讲道的长老。
广场边缘,几名衣装整洁的弟子正有条不紊地分发丹药,玉盘中的丹药品类分明:有妖族修士最需的淬体丹,泛着莹莹绿光;有人族常用的聚灵丹,灵气内敛;
还有鬼族赖以安身的安魂散,萦绕着淡淡的白芒,分发时竟分毫不差,连各族修士的用量都算计得恰到好处。
一名负责分发的弟子注意到他们,友善地笑了笑:“三位道友是新来的吧?若是想留下听道,那边石架上有蒲团,随意取用便是。”
三名护卫面面相觑,心中最初的惶恐早已被层层叠叠的震撼取代。
他们曾在族中古籍里读到过流云宗的辉煌,却从未想过会是这般景象。
强者如林却无半分骄横,包容万族却自有规矩,空气中弥漫的不是剑拔弩张的戾气,而是浓郁得化不开的灵气,与一种润物无声的平和道韵。
“这样的宗门……怎么会没落呢?”一名护卫望着广场上专心听道的各族修士,喃喃出声,语气中满是难以言喻的敬仰。
他们不再犹豫,取了蒲团在广场边缘坐下,凝神听着老者讲解星力与法则的融合之妙,只觉得过往的修行认知如同井底之蛙,此刻才窥见大道一角。
心中对这千年前的流云宗,渐渐生出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敬畏。
与此同时,秦文、胡璃与灵云正走在前往流云宗的官道上。
这里距离流云宗山门尚有百里路程,却已是人声鼎沸,热闹得如同集市。
各族修士往来穿梭,络绎不绝:有的骑着生有双翼的异兽,蹄爪踏过虚空带起阵阵罡风;
有的御使着各式法器,飞剑、宝伞、玉如意在空中划出流光,交织成一片绚烂的光网。
空气中的灵力波动杂乱而强横,如同煮沸的开水般翻腾,时不时能看到法相境修士的身影破空而过,那股无形的威压吓得灵云脸色发白,愈发紧紧攥着秦文的衣袖,指尖都掐进了布料里。
“听说了吗?流云宗的玄尘长老今日在前方的望星台讲道,专讲星核与法则的共鸣之术,多少人挤破头想去听,去晚了可就真没位置了!”
一个背着巨剑的壮汉与同伴边走边聊,声音洪亮如钟。
“我刚从紫电宗的营地过来,他们的雷长老正带着弟子熔炼雷纹石呢,据说要打造一件能硬抗青龙族龙气的本命法器,看那阵仗,是铁了心要和四大族群争到底!”
另一个身着短打的修士接话道,语气里满是看热闹的兴奋。
“金乌世家更狠!”旁边有人凑过来插话,压低了声音却难掩激动,“据说请动了族里闭关多年的老祖,那可是道源境后期的强者,老早就守在陨星谷边缘了,就等着星核现世时抢个头彩,谁敢不给面子!”
沿途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像无数根引线,处处透着山雨欲来的紧张。
星核现世的日子越来越近,各大势力都在暗中摩拳擦掌,积蓄力量,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火药味,仿佛只需一点火星,便能引爆整个九霄神域。
秦文三人寻了家路边茶馆歇脚,刚在角落坐下,就听到邻桌两名修士正高声闲谈。
“还是流云宗稳得住阵脚,这几日别家都在忙着囤积战力,他们倒好,还在派弟子四处讲道。
听说昨天还有位白须长老去了妖族的营地,指名给他们指点凝练妖丹的关窍法门,真是……这份大气魄,放眼整个九霄神域,没谁能比得了!”
“那是自然,”另一人呷了口茶,语气里满是敬佩,“当年流云宗能一统九霄神域,靠的可不是蛮力压服,是这份容得下万族的胸襟气度。
你看现在,不管是人族、妖族还是鬼族,哪个没受过流云宗的道统恩惠?这次星核争夺,就算四大族群联手,也得掂量掂量流云宗的态度,谁敢真把他们得罪死了?”
灵云听得眼睛发亮,攥着茶杯的手指都在微微发颤,激动地转向秦文:“秦长老,你听!咱们流云宗以前竟这么厉害!连妖族都受过咱们的道统恩惠!”
他抬眼望向流云宗所在的方向,目光里满是憧憬,“这样的宗门,真跟传说中的神仙居所一样啊……”
话音刚落,他又猛地耷拉下脑袋,嘴角撇了撇,无奈地叹道:“可惜啊……这么强大的宗门,怎么就一步步落魄成现在这样了呢……”
秦文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他仿佛能透过眼前的喧嚣,看到千年前流云宗的盛况,山门若海,万族来朝,道统如日中天,霞光映照着“有教无类”的匾额,庄重而辉煌。
可如今,宗门却只剩青云域的一隅之地,连参加九域大比都要被人轻视排挤。
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是因为那场席卷九域的域外邪魔入侵,还是……另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正思忖着,一名身着青衫的老者端着茶杯从邻桌走过,目光扫过秦文时突然顿住脚步,随即放下茶杯,对着他拱手行礼,态度恭敬得有些不像话:
“朱仙友,您也来这边歇脚了?玄尘长老的讲道还有半个时辰便要开始,若是不嫌弃,要晚辈为您在台前预留个好位置吗?”
秦文一愣,刚要开口解释自己并非什么“朱仙友”,老者却已笑着颔首致意,转身快步离开了,显然没给他分辩的机会。
类似的情况这已是一路上的第三次了。
自从踏入流云宗的势力范围,总会有修士对着他躬身行礼,口中或喊“朱仙友”,或唤“啸文仙友”,语气里满是敬畏,仿佛他是什么久负盛名的大人物,弄得他一头雾水。
“你们说,他们口中的‘朱仙友’究竟是谁?”秦文皱着眉,看向胡璃和灵云,“还有那个‘啸文仙友’,听着倒像是同一人?”
灵云摇了摇头,一脸茫然:“不知道啊,掌门以前闲聊时提过不少宗门先辈,从没听过这号人物。”
胡璃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看这些人的反应,这位‘朱仙友’的地位定然极高,说不定是流云宗的哪位顶尖长老,甚至可能是与玄尘长老同辈的人物。而且……”
她抬眼打量着秦文,目光带着探究,“他们看你的眼神,分明就是把你认成他了。难道……你们长得很像?”
秦文苦笑一声:“我哪知道…”
他总觉得这事透着古怪,自己与千年前的流云宗素无瓜葛,既非先辈后裔,也未曾沾染过这里的因果,怎么会被接二连三地认成某个大人物?
他压下心中的疑惑,看向两人:“算了,先不想这个。接下来,咱们是继续前往流云宗,还是在此地先安顿下来?”
胡璃看向窗外,远处的天空接连掠过几道强横的气息,带着不同族群的灵力特征,显然是某个大势力的修士在调动人手,空气中的紧张感又浓重了几分,连风里都裹着一丝剑拔弩张的意味。
“还是去流云宗吧。”她沉吟片刻,语气笃定,“这里离山门越近,反而越安全。
而且……说不定能在宗里找到关于时空传送的记载,还能顺道打听九儿姑娘他们的消息,总比在外面乱闯稳妥。”
灵云也连忙点头,眼中闪着期待的光:“对啊秦长老,咱们去看看千年前的宗门到底是什么样的!说不定运气好,还能遇上创派的祖师爷呢!”
秦文颔首同意:“好,那就继续赶路。”
三人结了账,随着涌动的人潮汇入前往流云宗的队伍中。
官道两旁的修士越来越密集,各族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金乌世家的火焰旗燃着跳动的光纹,紫电宗的雷电旗缠绕着细碎的电弧,四大族群的神兽旗上,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虚影栩栩如生……处处彰显着各方势力的存在,气势逼人。
却唯独流云宗的旗帜最少,偶尔能看到几面青底云纹的旗帜,在一众炫目的法器光芒中显得朴素无华,却仿佛自带一股无形的威压,无需刻意张扬,便已稳稳压过周遭的喧嚣,透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从容与底气。
秦文望着前方云雾缭绕的山峰,那便是流云宗所在之地,心中的不安与期待如同两股缠绕的丝线,相互拉扯。
他不知道这千年前的流云宗能否为他们解开时空传送的谜团,也不知道九儿此刻是否安然无恙,是否也在某个角落寻找着他。
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距离山门越来越近,那些将他错认成“朱仙友”的修士愈发频繁,而空气中流淌的星力波动,正与他体内的混沌火焰隐隐共鸣,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在血脉中轻轻震颤。
一场跨越千年的迷雾,裹挟着过往与未来的秘密,似乎正随着他们的脚步,被悄然掀开一角,露出底下深不可测的轮廓。
而那决定九霄神域格局的星核争夺大战,已在不远处的天际线外,无声无息地拉开了序幕,只待三日后的陨星谷,掀起滔天巨浪。
……
距离星核现世只剩一日,九霄神域各处的零星冲突如同被泼了热油的野火,借着风势愈演愈烈,转眼便连成一片燎原之势。
陨星谷外围的平原上,金乌世家的法相境修士与白虎族的强者正展开舍生忘死的激战。
金红色的真火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带着焚山煮海的威势,将半边天空都染成刺目的赤金色;
对面,白虎虚影昂首咆哮,丈高的身躯裹挟着崩山裂石的力量猛扑,锋利的爪尖撕裂空气,带起漫天罡风,刮得地面碎石横飞。
两人每一次碰撞,都有磨盘大的山石被震得崩裂,呼啸着被掀飞数百丈,脚下的大地更是如同被巨锤反复砸过,裂开密密麻麻的蛛网般的缝隙,深不见底。
不远处的峡谷里,紫电宗的雷无名正率领三名法相境长老,与青龙族的龙卫形成对峙之势。
紫色雷电在狭窄的峡谷中交织成网,滋滋作响,每一道都蕴含着崩灭万物的力道;
而龙卫周身萦绕的龙气却凝若实质,化作坚不可摧的壁垒,将狂躁的雷电层层格挡。
偶尔有流窜的雷光或龙气溢出,落在两侧的崖壁上,便会“轰”地炸开数丈深的大坑,碎石与烟尘弥漫在峡谷中,遮天蔽日。
“天象境以下速速退开!”一声怒喝如同惊雷般响彻战场,震得人耳膜生疼。